閉上眼,我看不見全世界,

卻看見了你。

林見夏坐在公園的長凳上,看著眼前巨大的摩天輪兀自轉動著,手裏的畫稿輪廓漸漸顯形。

喻白露拿著兩瓶飲料過來,遞了一瓶給她,在一邊扭扭捏捏,猶豫了半天還是開了口:“林見夏你沒有看到摩天輪上的字嗎?”

林見夏眯起眼睛,三米以外人畜不分:“看不清。”

喻白露一掌拍到自己頭上,shit!“那你在畫什麼啊?”

林見夏收起畫板,長歎一口氣:“印象派,意識流。”

她站起來,拍了拍喻白露的肩:“姑娘,我的畫馬上就要成名了,抱大腿要趁早。”

喻白露要哭了,看著遠處摩天輪led燈上“林見夏,我喜歡你”幾個霓虹大字,她怎麼就沒想到林見夏六百度的近視呢!

虧她還信誓旦旦地給喻揚保證,這樣的表白一定會讓林見夏感動得痛哭流涕,泡妹子技能值滿分。

喻揚也是她的親哥哥,風流倜儻、一表人才,卻追了她的小閨蜜這麼久,還毫無起色。

她實在看不下去了,揚言一招製勝。林見夏那麼喜歡遊樂園,就包下摩天輪給她好了。

可現在,她覺得喻揚會斷了她的口糧的。

為了生計,喻白露拉住林見夏,依舊不死心:“要不我拍下來給你看?”

林見夏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回過身。

喻白露看著她忽然之間紅了的眼睛,猛地鬆開手,難道她已經看見了,感動了?小小的希望在心裏騰起,她怯怯開口:“見夏,你眼睛紅了……”

林見夏緩了一刻,回過神:“哦,沒事,可能因為我眼睛毛細血管爆了。”

喻白露將信將疑。

卻聽見一道明朗的男聲笑起來:“這可能是隻局部炎症刺激引起的血管擴張,還不至於結膜小血管破裂。”

喻白露回過頭,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年輕的臉,朝氣蓬勃,看起來有些眼熟。

他扯著林見夏的袖子,卻見林見夏的眼睛更紅了。

如果再見不能紅著臉,是否還能紅著眼?

喻白露微張著嘴,這人雖然看起來不錯,可跟她哥哥比起來還是差了十萬八千裏啊!難道……她見那人遞給林見夏一瓶眼藥水,嘴隻有張得更大了。

回去的路上她問林見夏。

林見夏手裏拿著那瓶藥水:“你沒有發現,他手上戴著金表?”

是嗎?她抬眸弱弱地問:“所以你眼紅成那樣?”忽然又想起什麼,差點兒跳起來,“我哥也戴著金表啊,必要時還可以戴金鏈子,你怎麼看他不眼紅!”

林見夏點點頭,頭靠在公交車的玻璃窗上,並沒有聽喻白露在耳邊嘰嘰喳喳的聲音,隻是握著手裏的眼藥水。

“白露。”快下車的時候,林見夏喊她。

喻白露安靜下來,總覺得在林見夏的家裏看見過很多那種眼藥水。

突然,林見夏眼神堅定,緩緩說道:“我要去做屈光治療手術。”

喻白露嚇了一跳,以為林見夏得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病,風風火火地跑去喻揚的工作室,滿臉焦灼。

喻揚緩緩地放下手裏的畫筆,麵不改色:“她終於肯看清這個世界了?”

這時喻白露才知道,林見夏隻是去做一個視力矯正手術而已。

林見夏向來是這樣我行我素的人,就像兩年前,她隻身一人忽然跑來這座城市,背了個行李包蹲在火車站門口。

喻白露和喻揚趕過去的時候,她差點兒餓暈在馬路上。站起來看清是喻白露後,她才終於放心地倒在了喻揚的懷裏。

喻白露想,大概那個時候開始,喻揚就在預謀著怎麼把林見夏變成她的嫂子了。

所以,誰也不會問,兩年前的那一天,林見夏為什麼會眼睛紅紅地出現在他們麵前。

林見夏站在醫院綜合大樓門口,有種全世界的人都聚集在這裏的感覺。

原來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這麼多生病的人。她眯起眼睛,想奮力穿過擁擠的人群,卻被誰一把抓住了胳膊,硬生生地從一堆人裏扯了過去。

是喻揚,林見夏來不及喊出來,便被扯到他的身邊。

他今天還真戴了塊金表,林見夏被晃得眼睛有些疼,可周圍難聞的氣息瞬間被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蓋過。

喻揚拉著她:“你什麼時候能知道依靠一下身邊的人呢?”

林見夏跟在喻揚的後麵,忽然之間便沒有那麼擠了,看著前麵的人西裝筆挺,有些不好意思。

“你怎麼來了……”

心裏卻誹謗著喻白露這個大嘴巴。

喻揚沒說話,帶她繞過了前麵排著長隊的客梯,拐進一旁的專用電梯,拇指貼上旁邊的指紋機,動作一氣嗬成。

林見夏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聽喻揚聲音淡淡:“上班。”

上班?

“你……在這裏上班?”林見夏有些驚嚇過度,說話都結巴了,“可是……你不是個畫畫的嗎?”

喻揚盯了她三秒鍾:“林見夏,你認識我嗎?”

林見夏一頭霧水,想了想:“喻……揚?”

電梯“叮”的一聲,喻揚邁開長腿走了出去,林見夏停在原地,有些莫名其妙,片刻,低著頭走了出去。

迎麵撞上忽然回過身的喻揚,他站得筆直,伸手按她旁邊的電梯鍵,恰好背後的電梯門又叮地關上了。

於是,壁咚?電梯咚?

“我隻是鎖一下電梯。”喻揚說完便走了。

林見夏回頭看了一眼,這裏的電梯都是這麼厲害的?再回過頭時,已經不見喻揚的身影了。

她四處看了眼,喻揚這是把她帶到哪裏了。好不容易找到了樓層指示牌,她仰起頭,眯著眼睛,可是……為什麼要把指示牌放得那麼高!

“小姐!”一個清甜的聲音響起來。

林見夏回過身,是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孩子,長相甜美,正望著她微微笑著。

林見夏頷首笑道:“你好。”

“請問您是要找屈光科嗎?”

林見夏暈了片刻,難道自己看起來就像個瞎子?她慎重地點頭,道:“是的!”

“那您跟我過來吧。”

她跟在那護士後麵,來來往往的人,穿著病號服的,裹著一隻眼的,她忽然有些害怕起來。

早知道,就讓喻白露陪著的。

護士在前麵停下來,臉上笑容標準:“小姐,您先在這裏掛個號吧。”

林見夏點點頭,她微眯著眼睛,找到掛號機上的屈光治療中心,專家號,然後……她忽然瞪大了眼睛,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這是!

那西裝革履一臉正經的,不是喻揚是誰,原來……他還真的是來上班的,而且,上的還是屈光治療科的班……

林見夏側頭問小護士,這是……

“喻教授和胡教授是我們屈光科最厲害的教授了,icl晶體植入一般都是由他們倆操刀,特別是喻教授,兩年前剛從瑞士回來,算得上這個行業最年輕的教授了。”小護士似乎有誇不完的話。

林見夏點點頭,雖然沒怎麼聽懂,但也不想再聽下去了,抿嘴嘟噥著:“那他們豈不是都挺貴的……”

“這個隻是掛號費,專家號比普通號貴一塊五毛錢。”

林見夏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著,忽然有種在店裏選名牌的感覺。

滑到最後一頁,林見夏心裏一頓,眼睛卻亮了起來,他真的在這裏,那個給他滴眼藥水的人。“我就要這個了!”愣了片刻,她又解釋道,“聶醫生隻要八塊五毛錢呢。”

她看著小護士漸漸僵硬的嘴角,怪不得以前喻白露總說她“死於話多”。林見夏識趣地閉了嘴。

小護士牽強地笑著:“聶……副教授也很厲害的,隻不過負責……全飛秒……”

聶非,林見夏在心底默默地念,原來你叫聶非啊。

屈光科的人還挺多的。林見夏拿著號碼紙,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周圍的人都是成雙對,畢竟是眼睛,做完手術後總得有人陪著不是。

可是……

她從包裏掏出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喻白露打個電話,忽然有人叫到她的名字,眯起眼睛找了半天才看到一個白衣服的男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