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德握住他的手，流著淚哽咽著喚了聲：“雲師兄！”
顧雲飛閉上眼，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淌。過了半晌，他擦去眼淚，問道:“小德子，你說，我今天，做得對麼？”
懿德反問：“你是指什麼？”
顧雲飛道：“我是不是不該同意這三門婚事？大戰在即，生死未卜，倘若他們一去不複返，豈不是害人家姑娘守一輩子寡？”
懿德搖搖頭：“可你保住了那三位姑娘的性命。”
“那隻是暫時的。他們三人如若將來不幸，那我真成罪人了。她們這樣活法，還不如死了好過。”顧雲飛哽咽了。
“不，”她反駁道，“活著才有希望。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顧雲飛心中一動，喃喃道：“是啊，你說得對，活著才有希望。但是我，我卻害苦了曾經的那班兄弟！”
“怎麼說？”懿德好奇地問。
顧雲飛接著道：“當年我們相約，誰都不許娶親，隻因自己都朝不保夕，何苦坑害那女子一生！想到那些死去的弟兄，我覺得今日所為對他們很不公平！他們又何嚐不是獨子，家中何嚐沒有年邁的父母需要照顧！如果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誰會每天提著腦袋過日子！他們是有機會享受天倫之樂的。可是，是我，是我阻止了他們。是我……”他說著，聲音漸漸沉了下來，不一會兒便昏睡過去。
夏祖善遠遠地看到，跑上前來，欲將他背起來帶回營中。懿德卻道：“阿祖，讓他睡吧。師兄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覺。”
夏祖善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卻仍是照做。他撿來些幹樹枝，取出火折子點燃。篝火熊熊，映紅了顧雲飛的臉龐。他臉上亮光閃閃，仍然掛著淚痕。夏祖善遂又解下鬥蓬披在他身上，對懿德道：“山上晚間風大，你好生照顧大人。”懿德點點頭，他這才獨自返回營中。
待夏祖善走遠，懿德撫去了顧雲飛臉上的淚，輕聲道：“雲師兄，你不是沒用，你是太過善良。”她轉過身去挑了挑篝火，添了些柴，望著跳動的火焰出神。
顧雲飛醒來時，天空才泛魚肚白。他一眼看到坐在一旁抱腿沉睡的懿德，急忙起身將鬥蓬輕輕披在她身上。他隻覺頭痛欲裂，昨夜曾講過什麼做過什麼，他一點印象也沒有。所幸他喝醉時懿德仍在他身邊，沒有造成什麼麻煩。回想起來，他竟然有些後怕。看著那堆碎瓦罐子，他暗暗發誓，從今往後，再不可貪杯買醉了。
他運了會兒氣，自覺舒服一些，這才叫醒懿德。兩人遂騎馬匆匆下山趕往大營。
但他沒有料到，這件事會在懿德心中烙下了深深的印跡，讓她後來做出了一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事來。
為了打亂法軍的進犯計劃，馮帥決定先發製人。工事準備就緒後，他決定連夜出關襲擊法軍占據的文淵。而這次領命的營隊，正是顧雲飛的神駒營。顧雲飛此前受到責罰，急欲立功挽回顏麵。
校場上，神駒營已集結完畢。顧雲飛調選了數十名武藝高強的兵士，做了最後的戰前動員。眾人隻聽得熱血沸騰，恨不能將法國長毛生吞活剝了去。他跨上戰馬，威風凜凜地掃過每一名兵士，眼裏滿是期望與鼓勵。他最後看了看懿德，對她說道：“小德子，你留下！待我們回來，要吃你的拿手菜！”
懿德大聲道：“不！我要同你們一道去！我也能殺敵！”她那稚嫩的聲音在夜空中回響，聽來讓人覺得很是滑稽。眾人不禁跟著哄笑起來。
顧雲飛生怕這一笑泄了氣勢，不由大聲喝斥道：“我說不準去就不準去！這是軍令！”說罷，他調轉馬頭，昂然走出校場，朝著黑夜飛奔而去。
法軍果然毫無防備。顧雲飛不由得大喜過望。按照計劃，神駒營的任務便是破壞敵人的炮台。西洋人火炮凶猛，眾所周知。神駒營行動迅速，正好攻其不備。
顧雲飛帶著營內弟兄悄然下馬，趁著夜色掩護，暗殺了幾名哨兵。背負著炸藥的兵士便溜上前去，將炸藥埋在炮台腳下，迅速退回。引線一拉，整幢炮台應聲倒塌，頓時驚動了營地的法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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