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1(1 / 1)

“請二叔責罰!”柏九定定地跪著,抬著頭看著他,淚水肆意流淌。

睚眥這麼多年一直在尋找她,他這輩子何曾受過如此大的羞辱,還是在眾神麵前。他想不明白柏九為何要逃婚,自己雖脾氣不好,對她卻是百般嗬護的。

被如此珍愛之人所傷,所背叛,這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的。

隻是這些年她藏得實在太好,當年他教她的藏匿之術,她熟練的掌握並且用來對付他,就如同當日她傷了他那般。

就這樣尋尋覓覓了成千上萬個日日夜夜,他終於察覺到人間的痕跡。來之前他想了很多手段,每一種都足夠讓她嚐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

“你確定要去?”

“我何時受過這般羞辱,必親手了結。”

“你真心是如此想的?”

“…”

“你以為你把那孩子囚在身邊就是愛了?”

“…就是愛。”

“嘖,你這孩子最是固執偏執,還是好好想想吧!”

“沒有什麼好想的,終歸是她辜負了我!”

“當局者迷。你要去,我不攔著,隻是你日後別後悔就好。”

——

臨行前,父親的話,自己的決心似乎還曆曆在目,可當他真真切切地踏入這間醫舍,站在院門邊,他卻猶豫了,一會兒見了她,該當如何。結果未曾想到,她就這樣衝了出來,這倒是他沒有想到的。

睚眥低頭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柏九,心裏是真的恨她,真的怨她,但是路上想的那些手段,他如今卻也是真的一樣也無法加諸於她身上。

他想,既然暫時下不去手,那就先狠狠地羞辱她,責罵她幾句吧,至少得讓她從心裏嚐到些苦痛。於是他不在看她的眼睛,把頭撇向一邊,惡狠狠地教訓道:

“衣不蔽體,成何體統!”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越過柏九,似乎也有些局促地大步走進前廳。

柏九聽了有些微愣,這一天她想過無數種可能,做好無數種心理鋪墊。她在二叔身邊長大,見識過他無數種殘忍的手段,但是唯獨沒有想到是這般。

這簡直不能算是責辱,這就像是長輩對調皮的孩子的一聲微不足道地斥責。

柏九一時之間愣在原地,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睚眥走進屋裏,環視一圈,在柏九平日坐診的木椅內坐下,一抬頭發現那小家夥還傻乎乎地跪在原地不動彈,當下突然有些心煩意亂,語氣更是不佳:

“還不快進來!”

柏九一驚,回過神來,趕緊起身,擦了擦眼淚,赤著腳,步伐有些虛浮地走回前廳。這一切實在是太突然,太不真實了,就像是做夢一般。

到了前廳,看著二叔穩穩坐著,柏九忙點燃了幾盞紅燭,又連忙倒了杯茶水遞上去,手都還有些顫抖。

睚眥看也不看她,也不接她遞過來的茶杯,臉上神色鬱鬱,目光投向院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柏九心知二叔心裏肯定是還有怨氣的,於是恭恭敬敬地將茶水舉著,眼看就要跪下認錯,睚眥忽然抬手便接過了茶水,淺淺地抿了一口,生生打住了柏九下跪的動作。

柏九心下震驚又酸澀,吸了吸鼻子,聲音沙啞道:“二叔在此稍後,我去梳理一下。”

“嗯。”

睚眥把茶盞放到桌上,從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也沒有多餘的話。

柏九看著他的側臉,足夠了,他能如此,已經足夠了。

待到柏九匆匆忙忙地收拾妥當回到前廳,睚眥依舊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動也不曾動過,就像一尊雕塑,又像是趕了好久的路,日夜不休,風雨兼程,顯得越發疲憊。

柏九走進他身邊,靜靜站在一旁,二叔沒有說話,她也不知如何開口,畢竟當年自己年幼衝動種下的苦果,多是讓眼前的男人獨自吞食了。想到自己逃跑後,二叔一個人麵對的種種不堪,柏九眼眶忽而又一紅。

睚眥卻忽然轉過頭,瞟了柏九一眼,有不懂聲色地轉回去,輕哼一聲,有些嘲弄的意味,“倒是越長越回去了,小時候怎麼不見你這麼愛哭。”

柏九聽二叔這麼一說也不敢回嘴,低著頭越發委屈,眼看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其實柏九從小到大幾乎沒有哭過,即便是重傷那回,再疼再難熬也沒有流過眼淚。隻是現在見到了睚眥,不知道為什麼眼淚就是止不住。

沒出息。柏九想。

睚眥看柏九那眼淚似乎沒有停的意思,反而好像越發洶湧了,心想,自己還沒怎麼她呢居然就哭成這個樣子,在她心裏自己到底是怎麼樣的形象!於是越發煩躁,目光微涼地看著柏九,落寞自嘲地一笑——

“不過是多說了你兩句,何至於嚇成這個樣子,哭的這般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