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九這夜睡的十分不安穩,似乎陷入了一個又一個無止境的夢境。
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遇見蠱雕那日,麵前是殘缺的屍體,張著血盆大口的野獸一步步逼近自己。她向後退去,猛一回頭,忽然間畫麵又轉到了私下蒼靈山那日,有一隻麵目模糊的巨獸就要吞噬自己,寒氣自腳底升起,她想要呼救,可無論如何都喊不出那個名字!她著急地四處搜尋,卻無論如何找不到那個人,隻剩下自己。
以及,漫無止境的絕望。
忽然遠方開始響起斷斷續續地對話聲——
“怎麼隻有你一人?”
“從始至終,隻有我自己。”
“那麼你便跟著我。”
“以後就叫阿九吧。”
柏九忽而轉身,於是便看見了樹下遠遠靜立著的那人,一如當年初遇。她看不清他的臉,但是她真真切切看到了他的眼神。
冷漠的,怨恨的,失望的,悲痛的,難以置信的…那眼神一瞬間刺痛了她,柏九眼眶發熱,有溫熱的液體奪眶而出,不該是這樣的,他們之間不該變成如今這般!
柏九就這樣呆呆地看著那雙眼睛,任淚水肆意橫流,嘴裏嚐到了苦澀滋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緩緩向那人走去,越走越快,似乎怕那人下一秒就要消失——
“很好…我教你的法術你平日不願意用,如今,卻用在了我身上!”
“阿九,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
毫無溫度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柏九生生止住腳步,眼看著那人的眉骨突然出現一道傷痕,鮮血淋漓。那血液順著雕刻般的麵容緩緩流下,不,不是的,她不是故意要傷到他!他是二叔啊,自己怎麼會傷到他!
“——二叔!”柏九尖叫著從夢中驚醒,冷汗已浸濕了薄衫,這夢境太過真實,無力。她哽咽著,眼前模糊一片。柏九顫顫巍巍地抬起時撫摸自己的臉頰,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麵。於是她再也忍不住,抬起雙手,輕輕地遮著臉,低聲啜泣。
已是深夜,屋內的蠟燭已經快要燃燒殆盡,屋外一絲聲響也無,連風聲都似乎一瞬間靜止。
仿佛是有感應,柏九忽然從手掌內抬起頭,淚水還未止住,她直愣愣地看著窗外。下一秒便如同被雷電擊中般一頓,而後忽然飛快地跳下床,連外衫也沒有披,赤著腳便衝出了臥房。
柏九不顧一切地跑到前廳,猛地打開屋門,月光灑在院子裏,清清冷冷的,那個人就靜靜地站在院子那一端,沉默地看著衣衫淩亂的柏九。
柏九害怕這是錯覺,狠狠一閉眼,再猛的一睜眼——是他!他來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