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這所有的故事都從那一刀開始,那麼理應也從這一刀結束。
“吼!”
他出一聲獅子般的吼叫,手中的刀寒光一閃,那位蠻將的頭顱便在那時如同皮球一般落下,墜入人群,被衝殺上來的蠻軍踩成粉末。
這場人族與蠻族醞釀了數十載的戰役並不會因為誰的死亡而停下。
每個人,哪怕是星殞,在此刻都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戰爭還在繼續。
血衣衛們一個接著一個倒下,立在蘇長安身邊的劉長玉渾身上下已經找不到一塊好肉。
但他依舊將那枚蘇字旗舉得筆直,他認定了蘇長安,自蘇長安放走他那一刻,他便告訴自己,要用一輩子去跟隨他。
他這麼想亦這麼做。
斬下蠻將頭顱的蘇長安臉上並沒有半點興奮的神色,他繼續喘著粗氣,手中的刀不知為何已經變得無比沉重,他的體內靈力依舊耗盡,浮屠三千也因為失去了靈力的支撐而回到了他的劍匣。
不知是誰的鮮血,迷了他眼睛,他有些木訥看向周圍。
血衣衛幾乎已經死盡,北通玄從西涼一手帶起的精銳,今日幾乎全部被他葬送在了永寧關外。
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對與不對,但這確實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至少這可以拖延蠻軍的步伐,讓他們不能全力的攻打城門。
從目前來看,他的做法還是有一定的成效,畢竟穆歸雲等人雖然還在苦苦支撐,但至少城門還未失守。
色已經變得昏暗,彌漫在永寧關外的血腥味越來越重,如同蘇長安的眼皮一般。
他覺得,自己或許就要死在這裏了。
這應當算得上書上的那些英雄了吧,蘇長安這般想著。
一位蠻卒看準了蘇長安失神的瞬間,將手中的長槍直直刺了過來。
“將軍心!”一旁的劉長玉見狀一聲驚呼,當下也顧不得什麼,身子一閃以極快的度擋在了蘇長安的身前。
猩紅的鮮血在那時湧出,噴灑在蘇長安的臉上。
那血,那般炙熱。
將蘇長安已經昏沉的腦袋燙得清醒了幾分。
他不知何處再次生出些氣力,一刀將那位蠻卒的頭顱削為兩半。
另一隻手也在那時伸出,將已經被洞穿了胸口的劉長玉扶住。
“將軍...”劉長玉看著蘇長安,似乎想要些什麼,但張嘴吐出的卻是淋淋的鮮血。
“劉...”蘇長安也想要些什麼,他的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半晌不出一句話來。
“我...不能再為...為將軍...執旗...旗了。”他這般著,一隻手顫顫巍巍的伸了出來,將那麵長旗的旗柄放到了蘇長安的手中。
蘇長安接過了旗柄,方才要些什麼,但懷中的劉長玉已經在這時失去了氣息。
蘇長安覺得自己的胸口就像是被千鈞的巨石壓住了一般難受,他感到窒息,眼角分明有什麼東西溢出,就分不清究竟是鮮血還是淚水。
最後一位血衣衛倒了下來,蠻卒們將矛頭對象向了場上僅餘的蘇長安。
蘇長安緩緩的將劉長玉的屍體放了下來。
他撕下衣角的布帶,將那麵被劉長玉視若珍寶的蘇字旗牢牢的綁在了背上。
然後他用僅餘的布料將刀柄與自己的手綁在一起。
整個過程他做得極為緩慢與認真。
但卻沒有半個蠻軍敢在這時向他起進攻,他的周身的氣息太過冷冽,以至於即使到了現在,在麵對他時,這些蠻子們也敢又何妄動。
終於,他做完了這一切。
他挺直了身子,手中的九難刀寒芒再起,他就這樣朝著如潮水一般的蠻軍獨自起了衝鋒。
沒有刀意,沒有靈力。
這些東西早已在連番苦戰中耗盡,他現在隻能憑借著自己的肉身與蠻軍交戰。
他踉踉蹌蹌的揮舞著一刀又一刀,退避的蠻軍們很快便意識到了蘇長安的疲態。
他們試探性的向他起進攻,蘇長安左突右擋,卻敵不過身體之中傳來的倦意,幾次險些被蠻軍擊中。
蠻子們的臉上終於浮出興奮的笑意,他們的進攻開始變得猛烈起來。
蘇長安的身子上瞬間便被洞開了數道血洞。
淚淚的鮮血不住的往外流淌。
他跌坐在了地上。
他長刀杵地,想要站起,可身子卻像是不再屬於他了一般,再也使不出半點氣力。
他終於仰麵倒下,他透過那些已經近在咫尺的刀戟的縫隙望著已入夜色的星空。
今夜,沒有星星。
亦沒有人會再來救他。
這一次,他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他這般想著,就要緩緩的閉上自己的雙眸,等著蠻子們的長槍貫穿他的身體。
可就在這時。
漆黑的夜空中,一顆青色的光點開始閃爍。
越來越亮,越來越亮。
那是一道星光,它自不知道多遠的際而來,不偏不倚的照在蘇長安的身上。
“傷他者死。”
一道清冷的聲音驀然響起。
那聲音猶如地底的湧泉,山上的雪蓮。
幹淨清澈,無塵亦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