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智庫
卷首語
名律師陳有西以勤奮著稱，這幾年來寫了無數文章介入公共事務。其中一篇讓我印象極深。這篇名叫《論智庫》，寫於2009年12月中旬，其時恰逢重慶打黑高潮，北京律師李莊被重慶警方以涉嫌妨害作證罪刑拘。《中國青年報》12月14日那篇著名的傾向性報道讓李莊案迅速進入公眾視野，引爆了輿論特別是法學界對重慶打黑正當性的強烈質疑。
陳有西屬於最早質疑的人群之一，但這一篇和其他質疑文章不同，相當於給時任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寫了一封公開信。這封公開信又和兩年後法學家賀衛方寫給重慶司法當局氣勢磅礴的公開信有很大不同，陳文言辭誠懇，情真意切，認為李莊案屬於薄書記被身邊人蒙蔽後的結果。要言之，重慶唱紅打黑誤入歧途，乃薄被智庫所誤，身邊之人不得力之故。
所謂言者諄諄，聽者藐藐，李莊案的結果自然不會為這麼一封民間折子所左右。但這封信仍然有其特殊意義，這大概是我所見到的和政治局委員以上領導人公開討論智庫問題的第一次。
陳有西是秘書出身，半道出家做律師以前也算是服侍領導的智囊之一，遞這種折子很符合邏輯。蓋因甄別一個領導人的政治色彩，其出身、教育背景、工作經曆之外，其周圍的人際關係自然就是相當重要的依據。
領導人未必要天縱英才，但他周圍的人一定要是人傑。領導人未必要什麼都懂，但他周圍一定要有什麼都懂的人。這個周圍人際關係或叫圈子，或叫班底，或叫智囊。此理中外一般。2010年底蔡英文競選新北市長時，我在現場見過她年輕的助選班底出來站台，確實是英姿颯颯，氣勢奪人。奧巴馬也離不開他的經濟智囊弗曼，國家安全智囊賴斯。
10月下旬在越南峴港，再次碰到陳有西，正值薄熙來案二審完畢，又聊到這個話題，聊起他三年前那篇《論智庫》。我大肆調侃他的政治幼稚病，這位深諳體製三昧的老律師也自嘲確實是看錯人了，上折子搞錯了對象。
正所謂什麼樣的領袖決定了什麼樣的班底，什麼樣的班底又決定了什麼樣的領袖。這個雞生蛋和蛋生雞的邏輯之外，是領導人的個人趣味、曆史抱負、價值取向，更是產生領導人及其班底的政治體製。所以古人疾呼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格降人才，所以今人感歎劣幣驅逐良幣。
不由想起王安石的《讀孟嚐君傳》：“世皆稱孟嚐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於虎豹之秦。嗚呼！孟嚐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齊之強，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麵而製秦，尚何取雞鳴狗盜徒哉？雞鳴狗盜之徒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重慶已成往事，巴人無暇自哀，後人哀之而能鑒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