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看迎春俏侍兒遇舊 祝華誕女弟子稱觴(3 / 3)

秋痕早叫跛腳采枝梅花,遞給癡珠,吩咐院子裏起鼓。癡珠便將梅花給了荷生,教從他輪起。劍秋道:“我們講了采秋的令,也還說句詞曲才有趣。隻不要限定梅花。”大家也依。這回是教坊們打的鼓,輕重遲速,有音有節,席上輪有三遍,花到秋英,鼓卻住了。秋英喝了酒,說道:

“雪意衝寒,開了白玉梅。”第二次從秋英起,輪到荷生,恰恰七遍,鼓聲住了。荷生喝了酒,說道:“我講個一字分兩字,三字合一韻吧。一東的‘虹’字。”大家想一想道:“好!”合席各賀一杯。荷生說句詞曲,是“伯勞東去燕西飛”。

第三次的花,輪到劍秋,鼓聲停住。劍秋喝了酒道:“我說個‘壽考維棋’的‘棋’字。”癡珠道:“善頌善待,大家賀一杯,荷生、采秋皆喝雙杯。”荷生道:“喝一鍾就是了,何必雙杯。”劍秋說的詞曲是“進美酒全家天祿”。

第四次輪到秋香,鼓聲停住。秋香喝了酒,說道:

“則分的粉骷髏,向梅花古洞。”癡珠因吟道:“天下甲馬未盡銷,豈免溝壑長漂漂。”秋痕瞧著秋香一眼。采秋隻喚起鼓。

這是第五次,輪到秋痕。秋痕喝了酒道:“我說個‘尺蠖之屈,以求伸也’‘伸’字。’大家也讚好,各賀一杯。秋痕道:“我詞曲是句‘拿住情很死不鬆’。”劍秋道:“你不準人說這個字,怎的自說?該罰三杯。”秋痕沒得說。癡珠替他講情,罰了一鍾。秋痕道:“我還說個本分的令,是:

單隻待望著梅花把渴消。”劍秋笑向秋痕道:“你還渴麼?”秋痕道:“你又胡說!”

第六次又輪到荷生。荷生喝了酒,說道:“我如今講個一物並稱,一奇一偶吧:冠履。”小岑道:“妙!”大家也賀了一杯。荷生說句詞曲,是:“去馬驚香,征輪繞月。”

第七次輪到采秋。采秋道:“前一令我是‘衤韋衣’‘衤韋’字,後一令我說個‘釵環’”。大家俱拍案叫妙,各賀一杯。癡珠道:“還有詞曲怎不說?”采秋瞧著荷生道:“順時自保千金體。”言下慘然。荷生更覺難受。大家急將別話岔開了。

第八次輪到小岑。小岑喝了酒道:“我說個‘琴德忄音忄音’的‘忄音’字,何如?”荷生道:“好得很!”大家也賀一杯。說個詞曲,是“北裏重消一枕魂”。

第九次又輪到秋痕。秋痕喝了酒,說道:“我再說個‘焉得諼草’的‘諼’字,說句詞曲是‘情一點燈頭結’。本分的令是:

“怕不是梅卿柳卿。”大家都說好,各賀一杯。

第十次輪到掌珠,喝酒說道:

“等得俺梅子酸心柳皺眉。”劍秋瞧著掌珠,笑道:“你還等夏旒麼?”掌珠兩頰飛紅,急得要哭。癡珠向劍秋道:“你何苦提起這種人!”掌珠早借著吃水煙,拭了眼淚,才行歸坐。

不想十一次又輪到掌珠,隻得又喝了酒,說道:“我說個‘□’字。”劍秋趕著喝:“好!”大家也齊聲讚好,滿滿的各喝一杯。掌珠瞧著秋痕道:“我說句詞曲,是‘漏盡鍾鳴無人救’。”秋痕接著道:“願在火坑中身早抽。”就歎了一口氣。荷生道:“講酒今怎的都講起心事來?起鼓,給癡珠說了,收令吧。”

這是十二次,又輪到秋香。秋香喝了酒,說道:

“隻怕俏東君,春心偏向小梅梢。”

十三次又輪到秋英。秋英喝了酒,說道:

“夢孤清梅花影,熟梅時節。”

十四次又輪到秋痕。秋痕喝酒,說個“杯箸”。荷生道:“靈便得很!”大家各賀一杯。秋痕又說個詞曲,是:“說到此悔不來,惟天表證。”說個梅是:

“便揉碎梅花。”劍秋笑道:“往下念吧。”秋痕道:“劍秋,你今天怎的盡糟蹋人!我改一句念給你聽:

則道墓門梅,立著個沒字碑。”荷生哈哈大笑。

小岑道:“他得罪你,你罵他沒字眼怎的把我喚做墓門梅?”劍秋笑道:“他近來肚裏沾了癡珠點兒墨汁,憑什麼人都說是沒字哩!”癡珠道:“算了,不說頑話,我還沒輪到呢。”秋痕吩咐起鼓。這是十五次,輪有三匝,花到癡珠,鼓聲停住了。荷生道:“你快說,無已不早,好收令吧。”癡珠喝了酒,說個“囗”字,又說個“領袖”,說句詞曲是“溫柔鄉容易滄桑”。荷生道:“好!‘虹’字起,‘囗’字結。‘領袖’二字,近在目前,卻沒人想得到。我們賀他一杯酒,散了吧。”秋痕催上稀飯,大家用些。

小岑、劍秋急去看病,便先走了。掌珠、秋香、秋英,荷生、癡珠每人各賞了十兩銀,也去了。荷生見秋痕筆硯放在北屋方案,就檢張紙,寫一首詩,向癡珠道:“賦此誌謝。”癡珠念道:

“香溫酒熟峭寒天,畫燭雙燒照綺宴。

檀板有情勞翠袖,萍根無定感華年。

邊城茄鼓催殘臘,文字知交信夙緣。

卻念故山歸未得,一回屈指一淒然!”念畢,也檢一箋,和道:

“第一番風料峭天,辛盤介壽合開宴。

酒籌緩緩消殘夜,春日遲遲比大年。

知己文章關性命,當前花月證因緣。

新巢滿誌棲雙燕,我為低徊亦暢然。”荷生、采秋齊聲讚好,喝了茶,然後同回偷園。正是:

勝會既不常,佳人更難得。

搔首憶舊遊,殘燈黯無色。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