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卉的美德寓意(2 / 3)

由於抱著這種深厚的信念,古人在對花木的觀照中,往往自覺或不自覺地流露出非同一般的情愫,其道理便不難明的了。既是本質上是有同一性的一麵,那麼所謂的在對象的身上發現自我,就不應再簡單地認定那隻是類同於鏡子的反射,自我的影子在對象的身上僅僅是虛幻的投射之物,對象所擔待的人性內涵不過是我們慷慨地賜予罷了。然而對象並非一無所有,我們在對象身上發現的也並不僅是我們自己的影子。正是同質同構,才能身與物化,物我為一,人在對象中發現的是自己的真身,而對象也即在這過程中得到了消解——說得通俗些,這是花木不再是原本的花木概念了——由此,人通過對象的消解又重新返回到自身,充實了自我,獲得了對自身更完美的認識。正是這一否定之否定的運動,人在花木的觀賞中,最終陶冶了自己的性情。

中國人在花木中看到的了君子,看到了小人,這不僅僅是人性自我在對象身上的投影,因為,古人同時認為,花木本身是存在著質性高低之區別的。古代的辯證法是稚拙素撲的,但又是非常深刻的。中國人是最早認識事物矛盾性的民族之一,著名的陰陽概念的提出,便是最好的證明。萬事萬物通過陰陽概念的詮釋,就獲得了特有的中國式的對世界矛盾性的認識。仔細閱讀《易傳·泰卦》彖言中這段話“內陽而外陰,內健而外順,內君子而外小人,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也。”不難明白,在古人那裏,君子、小人與陰陽對應,同樣可作為揭示事物矛盾性的工具。那麼,在花木的世界中,君子小人之論,是否也存在這一哲理內涵呢?回答是肯定的。

古人認為,花品是有高下之別的,是由天地所賦,不可輕視的。宋人王觀曰:“天地之功,至大而神,非人力之所能竊勝。……餘嚐論天下之物,悉受天地之氣以生,其小大短長,辛酸甘苦,與夫顏色之異,計非人力之可容致巧於其間也。”趙時庚曰:“地邇而氣殊,……是故花有深紫,有深紅、有淺紅,與夫黃白、綠碧、魚鯇、金陵邊等品,是必各因其地氣之所鍾而然,意亦隨其本質而產之歟?抑其皇穹儲精,景星慶雲,垂光遇物而流形者也?噫!萬物之殊亦天地造化施生之功,豈予可得而輕哉?”基於這種本體論的思想,結合人生的價值觀,古人便指天劃地,高淡闊論,作著令人嘖嘖稱奇的花木“月旦評”。

蘭花,由於它奇香撲鼻,人稱香祖、王者香、天下第一香,又由於它生長在窮山僻野,具有著不與群芳邀寵、不求聞達於世的品質,曆來受到世人的重視。古人從不把香濃如茉莉、梔子等花木比為君子,也不會把美豔如桃花、杏花稱作君子,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花木的天然屬性中缺乏君子所具備的美德,是不足以寇以君子之名的。

梅花也是如此。每年它淩寒傲雪,先眾而開,可謂特立獨行、英勇無畏,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們還特別推崇它那盤曲的虯枝老幹,認為在雪影冰姿中充分顯示了它那高標勁節的本色。詩史上有相關的一段佳話。北宋梅堯臣曾作詠梅詩曰:“認桃無綠葉,辨杏有青枝。”是說梅花若與桃花相認辯,那就會發現梅花缺少了桃花所具有的綠葉,若與杏花相認辯,那又會發現梅枝缺少了杏枝的鮮碧色,詩中流露出貶梅的意味。大文豪蘇軾聽說後,也作了一首詠梅詩,其中兩句嘲諷梅堯臣說:“詩老不知梅路在,更看綠葉與青枝。”蘇軾顯然認為,梅花並無綠葉的青枝,恰恰體現出它品格的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