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兒說:“跟珍大奶奶的萬兒,記得不記得?”寶釵說:“不是那個細高挑兒,有點像司棋的?”襲人說:“就是他!”秋紋說:“這件事,奶奶可別對二爺說。”
寶釵說:“這又奇了,與二爺什麼相幹?”秋紋說:“焙茗再三的央告我,不教在裏頭說,怕二爺笑話他。”襲人說:“想來沒和奶奶說過。”麝月說:“那些好事自然都告訴過你。”襲人說:“扯臊,我沒和你說話!”秋紋說:“那年珍大奶奶放萬兒出去,說人家兒,他都不願意,一心要嫁焙茗,情願作二房。他媽又不肯,鬧的要死要活的,又怕弄出事來。我們那個一天家咳聲歎氣,我婆婆看著著急,又不敢作主。我說,什麼二房三房的,左右都是舊日的姐兒們,弄頂轎子抬過來就結了。”寶釵笑道:“你倒是賢惠的。”襲人問:“你婆婆疼誰?”秋紋說:“都一樣,那怕買枝花兒也是一樣。這孩子除了吃奶,總跟著我,時刻不離。可是還有一件新聞,奶奶自然不知道。小芸二爺後續的就是小紅,林家當初不敢應,還是求了璉二爺向林管家說的。”
寶釵道:“這件事,我倒聽見璉二奶奶說的,都知道,就瞞著太太那邊。說新人腿上有殘疾,所以沒帶來磕頭。”秋紋說:“頭裏的小二奶奶竟鬧鬼,如今又把墜兒也弄了去。人也鬧,鬼也鬧,沒事就犯犯他們的陳事。說他們在滴翠亭說的話,連林姑娘都聽見了。寶釵心中暗笑,說:“這可冤屈死人,誰那麼大工夫,管他們那些閑事。”麝月問:“你怎麼知道這麼細?”秋紋說:“我姑媽也在東廊下住,和他們家隔一堵牆,所以知道。聽說芳官也還了俗了。本來那時候我們的人也太多,如今又太少。”寶釵說:“老爺總說人多耗費。太太屋裏除了玉釧兒,大的四個,中的四個,小的四個。周姨奶奶就是常貴一個。大奶奶那邊素雲、碧月、曉霞,春草、秋香兩個本是跟蘭哥的,如今在小大奶奶屋裏。三奶奶就是陪房兩個。我這裏就是雙環、雙憐、翠香、翠羽,他們三個人每人一個小丫頭。四姑娘那邊紫鵑多病,磬兒又不中用,就仗著侍硯一個,也鬧沒人使。”
正在閑談,小丫頭說:“姨太太家劉媽來了。”隻見劉家的進來請安問好,寶釵站起來問了太太的安,又問奶奶們好。
劉家的一一回答,回頭對小丫頭說:“外頭有兩個盒子,是大奶奶給哥兒帶來的。”寶釵道:“哥兒搬了家了。”劉家的問:“搬到那屋裏去了?”寶釵道:“過了燈節兒就跟了太太去了。”劉家的說:“我還沒到姨太太那邊呢。太太叫告訴姑奶奶,梅大太太到京了。”寶釵問:“怎麼沒同到任上去?”劉家的道:“梅大老爺不是越級升了福建臬司,旨意不叫進京,就上任去了。皆因二姑爺告假省親,太太就同少爺進京的,等完了姑娘的喜事才去呢。隻有三位姨奶奶跟去了。梅太太這次進京,把柳二爺的家眷也帶來了。”寶釵說:“那個柳二爺?”劉家的說:“就是咱們大爺的把弟。聽見和姑爺也最相好。”寶釵問:“柳二爺幾時有了家眷?”
劉家的說:“是二姑爺用一二千銀子給他置的,此刻在梅府裏住,等八月才娶呢。”
寶釵問:“你看見沒有?”劉家說:“上次送禮看見過,長的就和咱們太太裏間屋裏掛的那個吹簫的畫兒似的。真是個美人兒,一點的小腳兒,見了人說話很和氣,一家子都喜歡。二姑奶奶愛的了不得,說可惜的給了柳二爺。如今太太著大爺給他們置房子呢。家裏這會子忙的了不得。”寶釵笑道:“太太是最高興替人張羅好事。
你下頭歇歇去罷。”襲人說:“往我們屋裏坐著去。”劉家答應去了。
隻見秋紋拿了一包活計,笑道:“隻顧說話,把正事忘了。
這是領下去的活計,都作得了。奶奶再打點些,我們兩人作。
他的針線比我細多了!”正說著,人回:“李三姑奶奶來了。”
寶釵換了件衣裳,忙到王夫人上房見了李綺,彼此談笑。見李紈帶著媳婦曾文淑,又有蔡如玉、平兒都來相見。李綺問:“雲姐姐、琴妹妹也久沒見了。”王夫人說:“琴姑奶奶家裏有事,這程子沒來。雲姑奶奶正這裏住著呢,著人請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