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聘淑媛賈蘭受室 喜乘龍巧姐於歸
話說眾人正然說笑,見平兒拿著並蒂蓮花進來,眾人忙讓吃酒。平兒坐下,對李紈道:“有人給你們阿哥提親呢。”
寶玉先問:“誰來說的,什麼人家?”平兒道:“才璜大奶奶來說的,一個外任官,家裏很財主。姑娘十六歲,長的很好,知書識字,活計也好。太太問他:姓什麼?作什麼官?他說:也不知是知府是知州,新打外頭回來的。提起來,橫豎老爺知道。太太說:不知是誰,老爺焉能知道呢?他說:我先和太太說了,再打聽去。”探春道:“直不用理他,此刻走了沒有?”平兒道:“上頭說了會子話兒,就瞧三奶奶和他幹媽去了。”探春問:“誰是他幹媽?”寶釵道:“他和玉釧是把子,還給老白媽作了鞋腳,認幹媽。”湘雲問道:“老白媽不是太太那邊的針線頭兒嗎?”寶釵道:“可不是!”李紈問寶釵:“你怎麼知道的這麼細,連送鞋腳都知道。”寶釵道:“我們屋裏漿洗上的老秦,是玉釧兒的姨兒,所以知道。”
平兒道:“其實玉釧很不待見他,皆因太太喜歡,樂得大家取合兒。”寶玉道:“他那個令侄也和他似的,說話有頭無尾。”
平兒笑道:“那可怎麼作買賣?”寶釵道:“不用管他,很好的西瓜,你吃罷!”
婆子們挖上幾碗西瓜來。
正吃著,見平兒屋裏小丫頭喜兒來說:“二爺請奶奶呢。”
平兒問:“什麼事?”
丫頭說:“不知要什麼,豐姑娘找不著,教請奶奶來了。”
李紈道:“快去罷,別像那東西似的,連你也丟了,你們二爺更著急了。”平兒笑著站起身來,回頭向寶釵道:“西瓜沒吃夠,尋給兩個,拿了家去吃。”寶釵笑道:“我早就給巧姑娘和苓兒送過西瓜、李子去了,你家去和孩子們搶著吃罷。”平兒笑著去了。
湘雲道:“這位璉二嫂,真是襲了鳳姐姐的職了,頗像他的樣子。”
寶琴道:不但詼諧談笑,連那一切舉止竟無一不肖。”探春搖著頭道:“苦論居心,兩個人差多了。”
寶玉道:“不用批論人了。今日的詞,稻香老農看是那句好?”
李紈道:“據我看,墜字和碎字押的都響亮。是何處斷續蟬聲?問的有趣,綠楊外,殘照裏。答的更妙。”寶玉道:“也不過是從薑白石的鬧紅一舸,蘇東坡的瓊珠碎又圓套來的。”李紈道:“套古人不怕,套隻要用的好。就是你們那應製詩文,也未必不套古人罷?”
湘雲拍手笑道:“阿彌陀佛,也遇見勁敵了。”
寶玉笑道:“隻好讓你們人多,我不說了。”
一抬頭,見碧月站在李紈背後搧扇子,上麵畫著鬆樹。接來一看,原來是惜春畫的一棵蒼鬆,一塊怪石,一段流水,一隻老鶴在鬆下梳翎,並無字跡。隻頃著顆“櫳翠閑人”的小方櫻,寶玉道:“想不到他倒投了四妹妹的緣。”眾人看了回扇子,湘雲道:“我隻惦著不知他昨日畫的是什麼?”寶琴道:“咱們何不去看看?”探春說:“今日晚了,明日再去看他。”此刻已擺上飯來,寶玉道:“弄點燒酒來。”探春向婆子道:“和璉二奶奶要,他說有自己蒸的蓮花白,尋些來。還請他這裏吃飯。”婆子答應去了。不多時,抱了兩個玻璃瓶來,說:“璉二奶奶說,這是自己蒸的蓮花白,這是四月裏的嫩荷葉泡的。還說,請姑奶奶、奶奶們用飯罷。璉二奶奶為巧姑娘的喜事,到太太那邊回話去了。”
這裏眾人吃了晚飯,都過王夫人處來。平兒正和王夫人說話,見他們進來,王夫人道:“都坐下聽,今日王大爺來說,周家送信,臘月要娶。我想哥哥還沒媳婦呢,妹子倒先出嫁。可笑今日還來了個冒失鬼。”探春故意問道:“是誰?”王夫人說:“璜大奶奶,他也不知道姓名官職,就來說親。”寶釵問:“誰向他說的?”王夫人道:“是在他侄兒鋪子裏買東西去的,他也說不清,我也聽不清。”
正說著,人回:“珍大爺過來了。”賈珍請了王夫人的安,眾姐妹都站起來問了好。王夫人說:“你坐下罷。”賈珍就在杌子上坐了,說:“今日在裏頭,東平郡王把侄兒教去,問蘭哥的歲數,又問娶親沒有?”侄兒回道:“有幾家提親,尚在未定。”王爺說:“有一家很合適,就是東平王的內侄孫女,掌院學士曾繼聖的女兒。曾大人就是寶兄弟和蘭哥他們的老師,世代書香。”寶玉道:“本是曾子的後裔。”王夫人道”自然是山東根子。”賈珍道:“王爺說先問問侄兒,明日要親身和老爺說呢。據侄兒聽著,倒很妥當,才已竟回過老爺了,教回太太來。”王夫人道:“好是好,可不知姑娘多大了?”賈珍道:“東平王來了就知道了。”大家又說了回閑話,賈珍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