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幾天,她每天都會來,貞王府的不傳劍譜一部部的帶過來,有時是她母親做的糖釀,有時是她從街上買來的冰糖葫蘆,他一開始隻是兀自看書,後來也同她一起吃東西,每次她娘親帶來的糕點糖釀其實總是進了她自己的肚子,他不愛甜食,娘親從來都做成十分淡的味道,她每天撫著圓鼓鼓的肚子離開。明明是比他還小的人,可是那囂張跋扈的樣子卻分明是一副姐姐的模樣。
十三歲的他看著她,竟莫名溫暖,莫名就心煩。
第四十九天,他去了學堂,江疏桐竟然也來了,笑嘻嘻坐在他身後。
如此三年時光,晨昏定省,春來秋往。
書卷和劍譜整日陪著他。他讀書,她便靠在樹邊打瞌睡;他練劍,她卻活蹦亂跳蹦起來陪他套招。武學之上,她的確天資聰慧,身法巧妙。他在她的教導日日有所進益,使著含光,可削鐵十丈之外。
一轉眼她已長到了十三歲,那一日傍晚,她穿了一身絳紫色宮裝,帶著一摞厚厚的信,依舊帶著皇城之外的吃的。他沿著湖邊走過去,那人坐在秋千上,晃著腳,百無聊賴的哼著歌。
他心跳忽然間就有些快,那姑娘如此逍遙的時光他從來不曾感受過,也就不知她這一股自成風流從何而來。這是他窮盡畢生也求不來的心情。
“書呆子,你來啦。嘿嘿嘿,我今天給你帶了我最愛的吃食喔。”
可是他卻莫名覺得那姑娘笑的不妙。
她一臉壞笑,活似大貓看著小老鼠,“哈哈,來吧來吧。”
青年書呆茫茫然:“唔,這是什麼味道?”
“哈哈,青珩,它叫做臭豆腐。可好吃啦,是阿娘帶我去吃的,爹爹每次都很嫌棄我們,你嚐嚐吧。”
他細細吃起來,便看到那姑娘吞口水的模樣。
“疏桐,你也吃吧。”
“嗯嗯嗯嗯。好呀好呀。”顧青珩想:她過得真幸福,最起碼她的爹娘是她一人的。
“青珩,我明日便不會再來王宮了,姑姑會保護你的。我要同爹爹上戰場啦,出征苗地,收複失地。”
“你要去苗疆了嗎?女孩子上戰場,會很危險的。”
“江府向來子嗣單薄,我是長姐呀,家中他房弟妹尚小,做人姐姐是該擔起這些的。嘻嘻,何況疏桐自小便敬佩初音帝姬,她一人一把百鳥朝鳳槍,便將西域胡族來犯擋在滄州十萬百姓之外。自古以來,女兒家從來隻是閨中繡花,我受不得拘束,學不會那些。可我有一腔熱血,我愛我的國家,我從小長在軍營裏,我愛軍中將士。苗地百姓等我們江家等得太久太久。何況,隻有如此,以後我才有能力保護你。大皇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你勢單力薄,唯有我有了戰功,獻上虎符於你,方能讓你有自己的力量。哈哈哈,當然了,我想去苗疆,二師兄在那裏,不知他如今怎樣。”
少年突然沒了老成持重,也就不曾體會到姑娘的良苦用心。隻是滿心的醋意,覺得原來她還是記得她的二師兄,那麼他顧青珩又算何人呢,隻是因為江後之托嗎,隻是年少玩伴嗎。
“你自己多加小心。那把含光劍,你帶走吧,我不需要。”說到後半句,顧青珩的不悅活生生就冒出來,可其實他本想克製住自己,細細叮囑的。
江疏桐聽到此話,仿佛要劃清關係,怒上心頭。
“那把劍已經是你的,我江疏桐的心你看不到,那我便留著那把劍時刻提醒你。我走啦。這些書信,自己慢慢看吧,哼。”江疏桐一步步不情願的向前走。
顧青珩的心突然間柔軟下來,
“疏桐,你過來。”
“作甚”
“娘親留下的暖玉,你帶著吧。她生前那麼喜歡你,你帶著也是一樣的。”江疏桐愣愣的走過去,看著他專注的為她帶上那一枚暖玉雕做的小老虎。是啊,這是青珩的生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