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悟半茫間,你似乎已經看出了詭異,但你依舊隻身於層層迷霧裏。
還是墳墓般的死寂與壓抑,鼻腔裏的血腥味已經灌進了腸道。陰冷的風從背後吹過來,滲入骨髓。
喬穆年走進大廳,在那個鍾點工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他望著對麵的這個女人,女人看起來隻有三十多歲的樣子。女人低著頭,一縷長劉海兒遮住了她小半張臉,但還是可以看得出這個女人長得很漂亮。她緊握的雙手彼此不停地揉搓著,身體一直在打顫。
喬穆年在想這是她的恐懼,還是心虛?如果這樣一個女人是凶手,她的動機又在哪兒?
或許漂亮就是動機。沒有女主人會放心這麼漂亮的鍾點工,男人看見這麼漂亮的女人,又未免不會多望兩眼。
喬穆年想到這兒,立即打住。他第一次覺得自己變得這麼不冷靜,居然深陷入自己的主觀設想中,也為自己的這個想法而羞愧。
他輕聲試探地問:“你好,我是偵察科喬穆年,我可以跟你談談嗎?”
女人抬起頭,一道中指長的棕褐色傷疤,落在喬穆年的眼裏。這道醜陋的傷疤,像一條冰冷的毒蛇匍匐在女人左邊的側臉上。女人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
喬穆年微微一愣,這種眼神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覺得能用來形容這個女人的最恰當的詞就是純樸。
“你來的時候,在走道裏有沒有看到什麼可疑的人?”喬穆年原本想問的是你臉上的疤哪兒來的?但最終還是放棄了。
女人沒有說話,隻是搖頭。
“那你走進來,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女人這一次直接望著喬穆年,臉上一副痛苦的表情,但還是什麼都沒說。
真的很難想像這個女人當初是怎麼報案的,為什麼現在卻一句話也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女人還是開口了,她說:“陸,陸少爺。”
“陸少爺什麼?”喬穆年好像突然間找到了一個豁口,於是一步一步地往裏走去。
“他,我,見過他,早上。”
“你的意思是他來過?什麼時候?”喬穆年心生疑惑,怎麼可能?
女人點頭,又驟然搖起頭來,眼神裏的恐懼又加深了。女人的雙手撐著沙發,一點一點往沙發裏麵挪,嘴裏斷斷續續地說:“我,我,我沒……”
“怎麼了,怎麼了?”喬穆年變得焦急起來,雙手撐來麵前的茶幾上驀地站起,“是不是想到什麼了,你沒怎樣?”
女人還在往裏挪,睜大的雙眼望著喬穆年的身後。
喬穆年轉過頭,看見喬飛正在檢察窗口,一張側臉的確和陸希澤有幾分相像。
“不要怕,他不是陸希澤。”
女人緊緊地閉上了雙眼,牙齒咬住嘴唇,身體不停地顫栗著。那道傷痕在她蒼白的麵容上愈顯清晰。
嘩。窗簾被拉開了,洶湧的白光猛地衝進來,他們置身的整個世界被包裹在這茫然刺眼的陽光裏,他們仿佛被卷入了一場泛濫滔天的洪水之中。女人在洪水裏逐漸模糊了麵容,最後隻剩下一個瘦削分明的輪廓坐在那兒。
喬穆年覺得頭好痛,昏昏沉沉的,好像睡了很久,或許是老毛病又犯了。對麵的沙發上已經空無一人,他好像是什麼時候讓阿仁和他的助理梁曉璐送那個女人回去的,等她平靜下來再問。喬穆年雙眼微閉,揉捏著太陽穴,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千絲萬縷穿梭在他朦朧的意識裏,糾纏於錯枝末結之間,恍然間已經纏上了他的脖子,一使勁,絲絲縷縷深陷入皮層。喬穆年倒在了沙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