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得寵於乾隆皇上,實在是小人得勢,一時間張狂起來,把一班文臣武將全不看在眼裏。他仗著皇上的寵愛,賣官鬻爵,廣收賄賂。便是和珅的家奴,也有許多官員去孝敬,隻叫那家奴,在他主人前說一句話,便可升官發財。這也難怪,當時乾隆對和珅的話,句句相信,件件依從。別人的話,卻很難聽進去。有時遇到皇上動怒,隻叫和珅進來說一句話,立刻轉怒為喜。皇上常把和珅稱為"我的人"。四方進貢的寶物,皇帝吩咐和珅自己挑選,把十成裏的三四成都賞給他。而實際上,和珅已經拿到了五六成,因為他早揀好的東西,拿到了自己家裏藏起來,卻把揀剩下的,留給了皇帝,皇帝再分給他一部分。這樣和珅家裏的財寶越積越多,有許多珍品還勝過大內裏的。
有一天,正是望日十五,皇子、公主都進宮朝見,皇後留他們在宮中遊玩。七阿哥和誠親王兩個到了長春宮。七阿哥一不小心,打碎了設在宮中的一隻碧玉盤,這下可把七阿哥嚇傻了,因為這隻玉盤直徑一尺有餘,顏色翠綠,是乾隆皇帝最心愛的。正在七阿哥守著盤子哭的時候,湊巧和珅從院子裏走了進來。
誠親王年紀大些,知道這件事,隻有和珅才有能力幫忙,便拉七阿哥給和珅磕頭。起初和珅不肯管閑事,後來七阿哥急了,誠親王又許給和珅一萬兩銀子,求他想個法子,和珅這才答應。
到了第二天,誠親王的父親,真的送過一萬兩銀子去,和珅便在家中拿了一隻碧玉盤,悄悄地安放在長春宮裏,這隻碧玉盤要比打碎的那隻大上一倍,原也是進貢來的,和珅卻把大的留在了自己家裏。
和珅此類事體幹了許多,官卻越做越大,很快升為吏部侍郎。那班禦史看他這樣肆無忌憚,實在有些忍不住,便今天一本,明天一本,大家雪片似的參奏和珅,但乾隆皇帝不準,總是放縱著他。
這時的大學士劉統勳,是一個正直的老臣,看和珅鬧得太不像話,常常當麵責備。乾隆皇帝看到劉統勳忠心耿耿,功勳卓著,因此每逢劉統勳來奏和珅如何貪贓,如何枉法,便用好語去安慰他。
劉統勳是紀曉嵐的座師,兩人交往一直密切。劉統勳常向紀曉嵐說起這些事情,紀曉嵐雖然義憤填膺,但見聖上如此寵愛和珅,也無可奈何。便抄錄柳宗元的《蝜蟝傳》做為勸慰:"......今世之嗜取者,遇貨不避,以厚其寶,不知為己累也。唯恐其不積。及其怠而躓也,黜棄之,遷徙之,亦已病矣。苟能起,又不艾,日思高其位,大其祿,而貪滋甚,以近於危墜,觀前之死亡不知戒。雖其形魁然大者也,其名,人也,而智則小蟲也。亦足哀夫!"一日午後,一位姓吳的郎中求見紀曉嵐。這郎中本是一位侍郎的管家,因同和珅拉上關係,成了和珅的黨羽,靠著和珅的提攜,竟搖身一變當起官來,吳郎中當官以後,對上司百般諂媚,阿諛奉承,卑躬屈膝;對下屬則敲詐勒索,雁過撥毛,貪贓受賄,在京中聲名狼藉,正直的官員恥於與他結交。
這位吳郎中本無什麼才學,卻附庸風雅,愛收藏名人書畫。他看紀曉嵐以文采出眾而名滿朝野,便多次托人向紀學士祈請墨寶。可是紀曉嵐不管他怎麼托人,怎麼送禮,都婉言推辭,不肯給他寫上一字。
誰知吳郎中恬不知恥,竟親自上門求見。紀曉嵐先是讓下人回說,老爺酒醉未醒,不能見客,但吳郎中死皮賴臉地不走,從午後一直等到天黑。
紀曉嵐無可奈何,隻好出來見他,但又說"新患手疾,不能捉管,等日後痊愈,方能獻拙。"吳郎中看今日不能成事,隻好悻悻而歸。但他仍未死心,覺得求不到紀學士的墨跡,有傷自己的臉麵。於是下了狠心,一定糾纏下去,不達目的不罷休。
有一天紀曉嵐從朝中回府,吳郎中事先安排人打探得仔細。吳郎中接到回報後,便在半路上迎侯,攔住紀曉嵐的轎子,非請到吳府小酌不可。
紀曉嵐到了吳府,見吳郎中早安排人預備好了文房四寶。
吳郎中搖尾乞憐地向紀曉嵐打拱作揖,求他當場題寫字幅。
紀曉嵐知道,這種人得罪不得,不得不勉強應酬,但又擔心毀了自己的聲譽。他心中一動:何不如此如此。於是提毫寫出一幅聯來:家居化日光天下,人在春風和其中。
吳郎中喜出望外,稱謝不迭。當日宴請過紀曉嵐後,又叫人送上一份禮物。
紀曉嵐也不推辭,心安理得地帶回家去。
這回吳郎中的願望達到了,常以此向人誇耀,全然不知紀曉嵐罵了他。直到後來,紀曉嵐因"泄鹽"充軍伊犁,才有人告訴吳郎中:這副對聯是副嵌頭兒聯,上下聯的第一個字聯起來是"家人"二字,是在暗罵他那不光彩的出身。
卻說紀曉嵐雖與和珅無什麼往來,但一同侍奉乾隆,二人也是時常在朝中相見。他對和珅的事假裝不知道,也不參奏。見到和珅時,謙謙有禮,不卑不亢,和珅雖嫉妒他的才能,但這是真才實學,不得不敬重三分。
有次乾隆出行,由和珅、紀曉嵐等人侍駕,乘船沿運河南行,行到滄州地界。距獻縣才幾十裏。這裏原是九河故道,河汊眾多,許多小河注入運河。在一條小河的入口處,兩岸土質鬆軟,被水浪衝成許多小穴窩,人們叫它"浪窩"。但由於那時人缺乏常識,在民間廣泛流傳著一種說法:說那是烏龜的寄居之所,說得通俗一點就叫"王八窩"。
乾隆在船上看這裏浪窩很多,覺得有些奇怪,便問身邊的紀曉嵐:"這兩岸的坑穴,是些何物?"紀曉嵐正想為皇上解釋,和珅卻在一旁答道:"聖上,這裏是紀學士的老家呀!"這是和珅戲弄紀曉嵐,將那些"王八窩",說成是紀曉嵐的老家,那紀曉嵐豈不成了"王八"!然而乾隆不知道民間有關浪窩的傳說,沒有聽出這層意思來,見和珅多言,又答非所問,便扭頭看和珅一眼說道:"和珅勿須多言!"紀曉嵐對和珅的意思很清楚,便對乾隆皇帝說道:"啟稟萬歲,這穴窩密集之處,便是河深的地方。"“噢,河深的地方,何以見得?"“河深"與"和珅"二字音同,巧妙地回敬了和珅,和珅聽得清楚,但剛才已受過皇上責備,便不好多言。紀曉嵐見皇上又問,便又說道:"此段河水暗綠,波大浪多,驚濤拍岸,形成諸多浪窩,自然是河深的地方。"“愛卿所言有理。"乾隆點頭讚同。
連皇上都說有理,和珅不敢再說什麼了,隻好看著紀曉嵐苦笑兩聲,自覺不如紀曉嵐才思敏捷,越發對他敬畏了。
丁亥年新春,劉墉已升任協辦大學士。他見和珅趾高氣揚不可一世,乾隆皇帝有意縱容,大臣們的參奏又一律駁回,心中十分憤恨。常想:即使搬不倒他,也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這天,劉墉偵悉和珅應召入宮,正值風雪交加,泥濘滿地,劉墉心生一計,要讓和珅出出洋相。
劉墉換上一身破舊的皮袍,匆匆出門,到通往宮中的路上,等候和珅。和珅剛走到這裏,劉墉差人攔住轎子遞上名刺,同時說明:"中堂親自過府賀年,沒有遇到和大人,現在已經下轎了。"和珅雖對劉墉耿耿於懷,但見劉墉對自己如此尊重,自己此時此刻不能失禮,無可奈何,隻得冒著風雪下了轎子。和珅正要跟劉墉招呼,但劉墉沒等他說出口,先"撲通"一聲跪在了雪地上,口中說著:"給和大人賀年!"和珅一見到劉墉跪在地上,劉墉也是位高德尊權重一時的人物,都跪在地上拜年,和珅不得不急忙跪到地上回拜,可是他過年穿在身上的是格外名貴價值萬金的雪貂皮袍和錦繡馬褂,一下子沾得汙濁不堪。
兩人站起身來,和珅看劉墉,雖然他身上也是沾滿泥汙,但他卻穿得是件破皮袍,早已破舊不堪,根本不值幾個錢了,看來是有所準備,知道這是劉墉故意整他。和珅心中叫苦不迭。
到了宮中,將此事向乾隆哭訴了一遍,要乾隆為他出氣。
乾隆覺得又好氣又好笑,說道:"是你自己跪在地上跪的,怎麼好拿劉墉治罪,大清律法上也沒有此條啊!"又對和珅勸慰一番,便就此了事。
滿朝文武一時間將這件事傳為笑談,覺得劉墉為大家出了一口怨氣,人心大快。
於是,有人向紀曉嵐說:
"紀大人滿腹經綸,足智多謀,善於捉弄人,連諸位朋友,都讓你戲謔過。鋒芒所向,為何總是閃開一個和珅?"紀曉嵐也不否認,隨即答道:"與友人開玩笑,隻是尋個開心,友人雖難堪出醜,自有友情存於心中,不會介意,開得玩笑多了,說明友情深厚。我與和珅同朝稱臣,也有時開個小小的玩笑,隻是蜻蜓點水,適可而止,實因我們的交情不可與諸友相比啊!"和珅收受賄賂,已積蓄了萬貫家財,於是揮金如土,連年大興土木,營造府第。亭台樓閣,花園水榭,應有盡有,豪華至極,侈奢無比,並在各處雕刻名人的題詞題字,彙集各家書法,要將和府裝點得美妙無雙,冠絕京華。
和珅在花園中建了一座涼亭,要在亭上鑲一亭額。紀曉嵐是文章聖手,他便求紀為之題寫。
紀曉嵐見和珅這次有求自己,心想我何不嘲弄他一下,讓這位目中無人的權貴,也曉得我紀曉嵐的厲害。
紀曉嵐謙和地接待了和珅,又鄭重其事地為和珅題寫了兩個大字:竹苞。
這"竹苞"二字,本是《詩經·小雅·斯千》中的詞語,其原句是"如竹苞矣,如鬆茂矣",人們常以"竹苞鬆茂"頌揚華屋落成,家族興旺。現在紀學士隻寫"竹苞"二字,和珅以為文簡意豐,別有韻味,心想紀曉嵐的學識確有過人之處。又看紀曉嵐與別人常常是虛與委蛇,今天對自己是畢恭畢敬,和珅自然有幾分得意,也不懷疑他在戲謔自己,便興致勃勃地拿回府去,督工製成金匾,端端正正地懸於亭上。
新建的和府落成之後,和珅得意非常,在府中舉行落成典禮,大宴賓客,炫耀門庭。一時間,和府內外,車水馬龍,冠蓋雲集,熱鬧非凡。
文武百官的慶賀和恭維,使和珅感到無比榮幸。盛宴款待之後,興高彩烈地引導來賓在府內各處觀賞一番。
人們到了和府花園,看了紀曉嵐題寫的匾額,不少人看出其中用意,隻是當場默然不語,回去之後互相傳說,大為開心。
這天,劉墉、劉半江、盧文弨等人應邀來到和府。看到紀曉嵐為和珅題寫的"竹苞"二字,劉墉忍不住啞然失笑。和珅見劉墉笑得古怪,奚落之意溢於麵表,但不明其中緣故,便向劉墉問道:"石庵兄為何發笑?"劉墉聽和珅一問,後悔自己剛才失態,隻是笑而不答。
劉墉越是不說,和珅就越是懷疑,於是再三追問。
劉墉心想,我何不當眾說出來,讓和珅當眾難堪,不信他不怨恨紀曉嵐,那他就會想法回敬一下,這兩隻好鬥的公雞碰在一起,準會有好戲看的,大家豈不快哉!想到這裏,劉墉揚手一指那塊匾,對和珅笑道:"看了匾上所書,不能不讓人發笑啊!"這時,站在劉墉身後的劉半江,早已看出匾中用意,因他幾個都是紀曉嵐的多年好友,有意為紀遮掩,便悄悄地拉一拉劉墉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說出真情。
和珅仍在追問:"請劉大人明示,這'竹苞'二字有何蹊蹺?"劉墉得了劉半江的暗示,一時猶豫起來,劉半江搶著說道:“依我看來,'竹苞鬆茂',語出《詩經》,後人沿用久矣。
今者紀學士隻題'竹苞'二字,實為亂翻典故,弄巧成拙,貽笑於大方之家啊!"和珅聽了將信將疑,又掉頭向劉墉詢問,劉墉沉思一下,想此事這樣,一出好戲就看不成了,便按捺不住地說:"依鄙人之見,這是紀春帆在和你開玩笑!"和珅不解其意,趕快追問:"他和我開的什麼玩笑?"劉墉笑道:"你把'竹苞'二字拆開來看,豈不成了'個個草包'嗎?"和珅這時恍然大悟,心中又羞又惱,雖然當著眾多賓客不便發作,但心中恨得咬牙切齒。暗暗想到,這紀大肚子,竟然作踐到我頭上來,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一定將你紀曉嵐置於死地!
果然時間不久,紀曉嵐同和珅的關係緊張起來。和珅幾次進讒言,參奏紀曉嵐,但紀曉嵐也是乾隆的愛臣,乾隆見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忍心傷害紀曉嵐,便勸慰和珅一番了事。
和珅存心要陷害紀曉嵐,劉墉知道了,後悔不已,心想自己隻不過是想從中挑撥一下,讓紀、和二人產生點小摩擦而已,沒成想這和珅如此心狠手黑。便去向紀曉嵐陪禮道歉,要他多加小心。
劉墉與紀曉嵐本是好友,為什麼他這次竟然做出對不起朋友的事來?這其中另有緣故--紀曉嵐和劉墉等人侍駕出遊泰山,行封禪大典時,禦駕出了京城向南行進,行到河間縣地麵,再往前走就是獻縣了,乾隆行到這裏想起紀曉嵐"哭雨"的事來:那是前一年的春天,天空正下著一場山雨,細雨濛濛、飄飄灑灑。正逢紀曉嵐應召入宮,皇上見他臉上澆了許多雨水,便問道:"你為何進得殿來,還不把臉上雨水擦掉,你可知罪?"紀曉嵐一聽,有些害怕,剛才聽人家宣召很急,便趕緊進宮麵君,匆忙間忘了擦去雨水,此刻皇上降罪下來,如何回答是好?他急中生智,向皇上回道:"為臣麵上雨水已經擦去,聖上所見,不是雨水,卻是淚水呀,擦不勝擦,恭請聖上恕罪。"皇上聽了心中一喜,心想紀曉嵐又在跟我耍花招,我倒要察問一番,看他如何答對,便問道:"愛卿,為何落淚?"紀曉嵐見皇上有意追問,便急忙答道:"微臣恭請聖上明鑒--"說著紀曉嵐停下話來,偷眼看看皇上臉色。皇上問道:"明鑒什麼?還不快講!"“微臣不敢講,怕聖上降罪下來,吃罪不棄。"“朕赦你無罪,快快講來!"“謝皇上,叩請聖上明察。為臣家鄉河間府,本為九河交彙之所,地勢低窪,雨大之年,淹灌田畝,禾稼受損。雨少之年,地堿土瘠,野草都不能生長。這裏即使趕上豐年,也隻能得六七成;若是幹旱之年,地不納苗,泛起一層白白的堿末。每逢春季,幹旱少雨,他處百姓皆曰'春雨貴如油',家鄉百姓均說:'春雨鹹如鹽',皆因雨水降下,大雨尚好,能把堿氣壓下去,最可恨的是像今天這樣的小雨,雨過天晴,日頭一曬,鹽堿集於地表,田裏泛起一層堿沫。正趕上這春播之時,種上不出,出苗不長,田裏無苗,家鄉百姓,靠何獲得秋收?為臣想起此事,悲憫家鄉百姓,禁不住潸然淚下。"紀曉嵐說著此語,真的聲淚俱下,一幅十足的感傷情懷。
皇上看他臉上的雨水,真的換成了淚水,難得他有憂國憂民的一片赤誠之心,居廟堂之高,而憂其民。皇上說道:"看你憂心忡忡的樣子,倒是真的憂慮家鄉百姓。每逢雨雪風霜,你常常為家鄉憂慮嗎?"“為臣不敢說謊,無論陰晴雨雪,家中朝中,臣總是惦記著百姓的疾苦。"“好吧!朕就是喜歡你這樣的臣下。那麼你說,什麼時候你才高興呢?"“臣不敢說。"“隻管說來,恕你無罪!"“為臣叩請皇上,免去家鄉今年錢糧。"“嗬嗬,說了半天,你在和朕繞彎子啊!"“為臣不敢!恭請聖上降恩於家鄉百姓,紀曉嵐代家鄉百姓謝恩了。"說著紀曉嵐又跪在地下叩頭,把皇上逗得連連發笑。
乾隆想想說道:"河間府共有幾縣?"
紀曉嵐答道:"一十三縣。"
“河間府一十三縣,地麵太大。這樣吧,朕免去你獻縣本年的錢糧,你看如何?"“謝萬歲。"紀曉嵐連連叩頭,已是笑容滿麵。.....乾隆皇帝想到這裏,把紀曉嵐叫到禦駕旁邊,向他說道:"紀昀你可知罪?"紀曉嵐聽了此語,心裏有點擔心,但見皇上臉上笑嗬嗬地,不像有怪罪自己的意思,便大膽說道:"啟奏皇上,為臣不知何罪!"皇上說道:"出京以來,一路上,穀物稔熟,棵粒飽滿,棗李成行,掛滿枝頭,全然一派豐收景象。你為何在去春下雨之際,謊報實情,說家鄉豐年隻有七八成年景,快快與朕道來!"紀曉嵐見皇帝想起了去年哭雨那件事,便笑嗬嗬地奏道:"官道兩旁,良田千頃,加上交通方便,百業興旺,經濟發達,人多地少,勤於經管,自然看上去都有九,十成年景,為臣家居河間城東南麵百餘裏的崔爾莊,那裏地勢低窪,土地鹽堿瘠薄,不能和此處相比,今年風調雨順,也隻有七八成年景。"皇上本來就喜歡紀曉嵐能言善辯,今天見他如此說來,倒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我倒要看看你紀府如何,便吩咐,下了官道,繞道崔爾莊,今晚駐蹕紀府。
紀曉嵐見如此這般,趕快派人到前麵引路。專揀莊稼長得不好的地方走。由河間城離開北京直通大名府的官道,曲曲折折地奔向崔爾莊。
皇上一路所見,確如紀曉嵐所說,田地或是鹽堿泛白,或是龜裂少苗,莊稼長得低矮弱小與前麵所見,相形見絀,頂多能有七八成收成。
到了崔爾莊,紀曉嵐早已派人做好了準備,安排乾隆住進紀府內宅。
這幾間房子雖然不夠高大,卻也典雅清靜。皇上看這紀府並不十分豪華,心中也是十分滿意。
紀曉嵐吩咐人獻上家鄉的金絲小棗。這金絲小棗確是國中獨一無二的特產,核小肉厚,甘甜異常,掰將開來,拉出長長的絲線。皇上吃著十分新鮮,便向紀曉嵐問道:"這樣甘甜的棗子,朕還是第一次嚐到,愛卿為何沒有向朕說起過?"紀曉嵐說道:"這樣甘甜的棗子,為臣也是第一次吃到,所以未曾向萬歲爺啟奏。"皇上看紀曉嵐又與自己開玩笑,心中也不惱怒,便笑一笑接著說道:"愛卿生在這裏,長在這裏,30歲之後進京,為何說第一次嚐到?你可知道欺君罔上,該當何罪?"紀曉嵐知道皇上在開玩笑,也不害怕,便向乾隆說道:"恕臣下奏明,家鄉小棗,廣有種植,但此前並無特色,今年出奇的甜美,實是聖上駕臨,降福於鄉裏,棗兒也便十分的甘甜了,為臣在此謝主隆恩了。"說著紀曉嵐跪下磕頭,把皇上逗得滿心歡喜。
晚宴之前,紀曉嵐引皇上來到他家的大客廳,這裏寬敞明亮,擺設考究。隻是屋頂的檁木椽子全都露著。原來獻縣一帶人家蓋屋起舍,屋頂是平的。檁木有兩種用法,一種是豎著用檁,橫著用梁,檁木交換處由橫梁架平;另一種是不用大梁,橫著用檁木一齊排開,兩頭搭在前後山牆上即可。紀府內的這間客廳,就是後麵說的這種不用梁的建築形式。但檁木很粗,比一般農家建房用得大梁要粗得多。每棵有兩丈多長。這獻縣一帶那時尚無裝天花板或吊頂棚的習俗,所以進到室內,屋頂的檁木、椽子、笆葦清楚可見。
皇上坐在廳內,正和他身邊的幾位大臣閑談。紀曉嵐仰頭看見屋頂上的檁木,忽然眉頭一皺,便計上心來,找機會插話說道:"聖上看這客廳,與京城有何不同?"乾隆不明其意,上下左右地打量一番,沒有察覺有何異常之處,便要紀曉嵐明言。
紀曉嵐說道:"常言說地域不同,風俗各異,我們直隸農家蓋房起屋,雖然各處也不盡相同,但有一點卻是一致的:'就是直隸無梁啊'!聖上您向屋頂看看。"乾隆不知其中有詐,順著紀曉嵐的引導,向屋頂觀看,果然幾十棵碩大的檁木並列排開,沒用上梁木,若有所悟地說了聲:"噢--直隸無梁。"此話說完,皇上也沒有著意思索又複歸以前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