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嵐先是在文鸞身上看個沒夠,後來又問這問那,往常這隻圈不住的鳥兒,今天反倒安安穩穩地紮在屋裏不肯出去玩耍了。
四嬸李氏看在眼裏,覺得這孩子很可笑,莫非他小小的年紀,便已經產生了對女孩的好感?她看看侄兒,又看看文鸞,都是出奇的俊美,站在一塊,相映生輝,像兩朵並蒂蓮,分開了反倒不好,便也不去管他們,由他倆在一起隨便玩耍。
這兩個孩子一見如故,不長工夫便說笑得熟人一般,嘰嘰嘎嘎地笑個沒完。這下好啦,曉嵐趕會的興致全沒了,以後的幾天裏,不再跟四叔到街上去,總是找借口到四嬸屋裏,與文鸞在一塊玩個沒夠。有時,大人們都出去趕會,紀曉嵐更是無拘無束,拉著文鸞的手,在院裏東奔西竄,笑聲咯咯咯地響個不斷。文鸞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神采,似乎忘卻了身世的悲苦。
又過了幾日,紀容端的事情全部料理妥當,準備回到崔爾莊。行前的那天晚上,一家人聚到太夫人的房裏敘話。太夫人講起發生在滄州城上河涯的一件事。紀曉嵐一向愛聽奶奶講故事,這天因為沉浸在與文鸞在一起嬉戲的歡樂中,開始並未留意,奶奶講得繪聲繪色,曲折生動,他聽了後半截後,又讓奶奶補進了前麵的經過。後來,紀曉嵐將這個故事寫在他的筆記小說《閱微草堂筆記》裏。故事是這樣的:滄州上河涯某甲的女兒,許配給了某乙的兒子。兩家都是小康之家,婚娶定在了一二年內。
這一天,有一位星士來到甲家,碰巧下起雨來,天色又已經晚了,星士就在甲家住下了。
閑來無事,某甲便叫星士為女兒推算一下,看女兒的命運如何。那星士問過生辰八字之後,沉思良久,然後抬起頭來說道:"實在抱歉,我今天到此,隻是為了訪友,身上沒有帶著算書,令嬡的命運如何,此刻不能推算啊!"某甲見星士有意推脫,頓時生疑。心想與星士早就相熟,他為別人觀相算命時,並不曾聽說常將算書帶在身上,這其中定有緣故,就纏著不放,尋根究底地再三詢問起來。星士見推脫不過,隻好為難地說:"既然老兄非問不可,那就恕我直言相告吧:據令嬡的生辰八字推來,命中注定她是要作側室的。剛才聽你說,已擇定夫婿,且嫁期已定,幹支又不相克,斷不會有再嫁他家之理,所以我思來想去,唯恐判斷不準,徒使老兄憂慮。還望你姑妄聽之,切莫當真!"某甲聽了星士的話,心中更是疑惑不解,與鄉鄰閑談時,將星士的話說了出來,要大家解釋其中的因由。有一個常在此做生意的商人,非常狡黠,聽過某甲的話,立刻想出了一個壞主意,就對某甲說道:"你家的日子雖然還能應付,但論起家產,你才有多少?
並且女兒出嫁,你不得不置辦嫁妝,這筆費用就會用盡你的全部積蓄。女兒嫁過去以後,你的日子恐怕就不好過啦。我勸老兄試想,你的女兒既然命中注定要做側室,不如先說她病了,然後報個死訊,到市上買口空棺材速速埋葬,免去賴婚的罪名,再帶女兒到北京城裏,改名換姓,挑選個富貴殷實人家作個小,一來得寵,她自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你也可以求得女兒的身價,過一輩子的富裕生活。"某甲聽了商人的話,思慮良久,覺得句句在理,便依計而行,將女兒偷偷地帶到了北京。正巧有一戶官宦人家的女兒將要出嫁,缺少一名聰明漂亮的婢女。某甲就將女兒賣給了這個官宦家裏,取回了二百兩銀子,抵了女兒的身價。
一個月後,那家北京官宦用船送女兒到南方去完婚,行船到運河天妃閘時,突然風浪大作,桅折船翻,全家人葬身水底,唯獨某甲的女兒命大,遇救得以生存。但這裏的人家誰也不願收養這個姑娘,就將她送到了官府。官府向她詢問來曆,她隻知道主人的姓氏,說不出主人的名字和官職,因為她剛到這家不久。問到她家中的父母,說得清清楚楚,毫無差錯。官府將文牒送到滄州,某甲的事就再也包不住了,立刻在滄州內外傳揚開來。某甲無奈,隻得按官府的命令,又將女兒接回家中。
某乙的兒子以為某甲的女兒真的死了,這時已經和他的表妹結了婚。但是某乙的心中卻憤恨難平,他想自家已下過聘禮,某甲的女兒就是他的兒媳了,某甲膽敢將她賣掉,這不但於禮不容,也是對自己的蔑視和汙辱,思來想去咽不下這口氣,就要到官府告上某甲一狀。
本來這事一傳出去,某甲就覺得無地自容了,現在又要吃官司,那不就要傾家蕩產了嗎?某甲驚慌萬狀,托人說情,答應仍將女兒按婚約嫁給某乙的兒子,某乙和兒子見這事也不吃虧,就答應這樣了結此事。
誰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某乙的兒子已與其表妹成婚,但聘期在後,現在某甲的女兒要做正室,某乙兒子的表妹家聽說後,哪裏肯讓?又要到官府告狀。於是事態紛紜糾葛,有成大獄之勢。甲乙兩家的故舊,都出麵調和,讓某甲出資將女兒迎接回來後,嫁給了某乙的兒子作了側室,此事才平息下來。
該女的丈夫並未親去迎娶。而是由公爹用牛車接到家中。
該女見到婆母,苦苦辯解,說那事並非自己所願。其婆母說:"既然不是你的意願,那時你為何不說你已有丈夫。"該女無言應對。婆母帶她去拜見正室,她猶豫不去。婆母說:"你被賣為婢女時,也不拜見?!"該女無言以答,隻好按禮拜見。婆母對她終身以奴隸看待。
太夫人給孫子補進了前麵的經過,紀曉嵐的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看屋中的婢女,似乎在思索什麼。太夫人看水明樓裏的幾個婢女,連同剛買來的文鸞,這時都在身邊,就轉臉向她們說道:"她父親不過圖多得些錢財,那女子不過是想過富貴的生活,才生出這樣的計謀。哪裏知道反倒把原有的財產損失了。
人生在世,命運已定,應該打消那些虛妄的念頭。"幾個婢女聽到老夫人的教誨,連連稱是。
第二天,四叔紀容端叫仆人駕上馬車,帶李氏、曉嵐、文鸞回到了崔爾莊。
紀曉嵐回到家中,興高彩烈地向母親描述了在滄州的見聞,並保證今後刻苦讀書。在母親眼裏,這孩子似乎一下子大了,每天清晨早早地起床溫書,在塾館不斷受到先生的嘉許。並且與他那幫頑皮夥伴聚首的時間也很少很少,倒是向四叔家裏跑的次數多了起來,母親還以為他去找四叔作詩對句,不由得臉上掛起了滿意地微笑。
可是在四嬸看來,就有些不同了:他讀書刻苦,這確實不假,功課做得比以前更好,隻是天天來到她家裏,並不是向叔叔求教學問,而是借機和文鸞在一塊兒說笑戲耍。李氏看文鸞聰明伶俐,做事勤快,心裏很喜歡她。又見心愛的侄子喜歡文鸞,兩人到了一起,歡快得像一雙小鳥,看了讓人更是高興。有時在院中玩夠了,回到屋裏,紀曉嵐把書中的故事講給文鸞聽,文鸞常常是聽完一遍就記得清清楚楚。紀曉嵐又教文鸞認字,她很快就能把《千字文》熟讀了。四嬸看了這些,就半正經半開玩笑地說道:"昀兒,既然你喜歡文鸞,等過個一年半載,我就將文鸞送給你做婢女,你願意嗎?"紀曉嵐臉上熱乎乎地,有些不好意思,但看李氏那幾分認真的態度,心裏十分高興,就厚著臉皮施上一禮,對嬸子說道:"謝過四嬸美意!您這樣疼愛侄兒,我定牢記在心,將來取得了功名,我一定好好地孝敬您!"李氏看他那認真地樣子,"噗"地笑出聲來:"看把你美的!現在讓文鸞過去,我不是舍不得,是怕影響了你的功課,你也別忘了,你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呀,你年少有誌,要好好用功才是!"紀曉嵐聽四嬸說得語重心長,就連連答應四嬸的要求。此後雖常來看文鸞,但來得少些了,聽先生說,他讀書確實更加用功了。
這時,紀曉嵐已將《四書》全部讀完。又換了一位姓施的先生來教他《周禮》和《春秋》等儒家經典。紀曉嵐的功課做得很好,深得施先生的喜愛。施先生是一位60多歲的老夫子,治學嚴謹,滿腹經綸,就是性格急躁,對學生十分嚴厲,常常訓斥學生。紀曉嵐一來讀書用功,二來小心謹慎,還沒有挨過先生的訓斥。不過施先生與自己的啟蒙老師及先生比起來,他更喜歡及先生。及先生因為患了眼疾,雙目近乎失明,已經辭館回家了。
四月底的一天,紀曉嵐搭車來到交河縣的齊橋鎮,看望心中思念的及孺愛先生。談話間,紀曉嵐說起家中的幾株牡丹,說是從洛陽買回來的,眼下正是盛開的季節。紀曉嵐說到這兒,停了停,又傷心地說道:"先生如果眼疾痊愈了有多好,您可以到崔爾莊看看,我家的幾株牡丹花,開得非常嬌妍!"及孺愛先生微合著雙眼,覺察出紀曉嵐的感傷,為了安慰安慰他,便一手拉著紀曉嵐的手,一手撫摩著他的肩說道:"多謝你的好意。你說到牡丹,我倒想起一個聯來,想再考你一考。"“請先生指教。"紀曉嵐答道。
及先生睜一下眼說道:"我這個上聯是:'盲人看牡丹,心中富貴;'"紀曉嵐看先生認真的樣子,好像是自我寬慰,心裏越加悲憫,思索一會兒,想出了下聯,低吟道:"啞巴念左傳,腹內春秋。"及先生聽後,臉上堆滿了笑意,拍拍紀曉嵐的肩膀,口中讚道:"好好,你對得很好,看你有這樣大的長進,我心裏說不出地高興啊!"接著,及先生又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大堆勉勵他刻苦讀書的話,紀曉嵐認真聽著,連連應諾。.....果然,紀曉嵐更加用功讀書了,每天早晨早早地就起來讀書。五月初五這天淩晨,剛交五更,紀曉嵐的臥房裏便點亮了燭光,清脆的讀書聲傳到窗外:"餘幼好此奇服兮,年既老而不衰;帶長鋏之陸離兮,冠切雲之崔嵬。被明月兮珮寶璐。世溷濁而莫餘知兮,吾方高馳而不顧。駕青虯兮驂白螭,吾與重華遊兮瑤之圃。登昆侖兮食玉英,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齊光。哀南夷之莫吾知兮,旦餘濟乎江湘。。....."這一大早,他就背誦起了屈原的《涉江》。原來他在這重陽節的前幾天,心裏就一直想著這位偉大的愛國詩人。他在書鋪裏聽馮先生講過,屈原的《涉江》作於頃襄王二十一年春天,那是屈原被第二次放逐的時候。屈原在頃襄王三年遭到流放,從漢北渡過長江,經洞庭,溯湘江,走到沅水上遊,又行經辰陽,進入漵浦,十八年過去,但他的報國之心未泯。
恰在這時,傳來了郢都被秦軍攻陷的消息。國破家亡,使詩人萬分悲痛,遂寫下了這首千古絕唱。就在這年五月五日,屈原徬徨苦悶,悲憤憂鬱,自沉汨羅江而死。當地人們為了紀念屈原,每到五月初五這天,向江中投下許多米粽,以圖喂飽魚蚌蝦蟹,好保全詩人的屍骨。後來這事傳到北方,演變成五月初五吃粽子的民俗,用以紀念愛國者的英名。
紀曉嵐讀著讀著,胸潮激蕩,聲音有些嗚咽了:"亂曰:鸞鳥鳳皇,日以遠兮;燕雀鳥鵲,巢堂壇兮。露申辛夷,死林薄兮;腥臊並禦,芳不得薄兮。陰陽易位,時不當兮;懷信漈傺,忽乎吾將行兮。"兩顆晶瑩的淚珠,滾落在手捧的《楚辭集注》上。一時興起,難以遏製,他一口氣將《惜誦》、《哀郢》、《抽思》。.....等《九章》上的幾篇作品逐篇誦讀一遍,儼然是一個多愁善感的文弱書生。但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感物傷情,來去倏忽,到吃過早飯,跑出家門玩耍時,就又恢複了他那天真爛漫的性格,因為今天先生回家過節,給學生們放假一天,紀曉嵐正要借這機會好好兒玩上一日呢。
早晨的粽子,特別地好吃,是用上好的糯米摻上糖,加入精選的家鄉特產的金絲小棗做成的。曉嵐惦記著文鸞,就打發仆人給文鸞送去一些。仆人走後,他又想起了那位來到紀家門上不久的三嫂子,她是三哥紀暉春節後剛娶過門的新媳婦。
三嫂是本縣陳家的閨女。陳家世代書香,是縣裏數得上的大姓人家,陳氏隻有十七八歲,容貌端莊秀麗,姣美的身材,溫柔的性情,一張笑臉活潑可愛,加上她從小飽讀詩書,長於琴棋書畫,更讓人們刮目相看,她是在紀府內,除了文鸞以外的,紀曉嵐喜歡親近的又一位女性。叔嫂倆常在一起寫詩填詞、互相唱和、調笑戲謔,感情非常融洽。
曉嵐想起自己已有二十來天沒有拜見嫂子了,唯恐三嫂怪罪,就讓仆人在竹籃裏裝好粽子,親自拿到三嫂屋裏去。
路上,他一邊走一邊想,出個什麼笑話去逗逗三嫂子呢?
他先是想起古人的一句玩笑話,叫做"嫂嫂怕日手遮蔭",又想這話不妥,還沒有與嫂子開過這麼"深"的玩笑,說惱了她又該怎麼收場?
一抬頭,已經走到了紀暉的門口,見陳氏由使女陪著,正在院裏觀看石榴花。紀曉嵐開口問道:"嫂子近日可好?多日不見,萬般思念,小弟特來拜望。"“昀弟來了,快請屋裏坐,這麼多天不到我屋裏來玩,恐怕是你的魂被什麼人勾走啦!”
紀曉嵐笑嘻嘻地說:"我曉得三嫂就會怪罪,所以今天是來請罪的!"說著,他將手中的籃子遞給陳氏,又學婦女的樣子給她拜個萬福,引得陳氏咯咯咯笑個不停。
陳氏請曉嵐室內落坐,又打發使女去取來新鮮的瓜果。陳氏看了一下,一雙秀目忽閃兩下,微啟朱唇說道:"多謝賢弟照應,嫂子很是感激呢。隻是你這些天沒來,我也沒了做詩的興趣。今天我想出個對聯,五弟你來對對怎麼樣?"曉嵐忙笑著答道:"請嫂嫂賜教。"陳氏一笑,以清脆的聲音吟道:"五月五日,五弟籃中提五粽;"曉嵐聽了想一想,然後狡黠地說道:"這副對兒倒不太難,不過對好了也不容易。我來試試,對得不好,請嫂嫂不要介意。"“你別羅裏羅嗦地,快說吧。"曉嵐一邊說一邊瞄著三嫂的臉色:"三更三點,三嫂床上抱三哥。"三嫂的臉刷一下子由白變紅,伸手假意要打,曉嵐起身就跑。陳氏被他羞得不得了,哪裏肯饒,就追他到了院裏,紀曉嵐看嫂子臉紅紅的,咯咯笑著不依不饒,扭頭就向院外跑,一頭撞到三叔紀容恂懷裏,"哎呀"一聲喊了出來。
陳氏本想不再追到門外去了,可是聽見外麵有喊聲,便來到門口,要看個究竟。
陳氏一看正是公爹,忙收斂笑容,鄭重大方地向公爹施禮。
紀容恂猜想侄兒又來這裏調皮,便正色訓道:"昀兒,不許惹嫂子生氣!"曉嵐偷眼看看三嫂,向她擠擠眼,意思是讓她在叔父麵前說上句好話,免得挨訓,不想陳氏臉上換了一層色彩,很嚴肅地向公爹說道:"我為昀弟出了一聯,叫他來對,他卻信口胡扯。"紀曉嵐見嫂子是有意讓他難堪,又看看叔叔生氣的樣子,便分辯道:"嫂子說得不對,我是認真對哩!"三嫂想他平時是很敬畏叔叔的,料他當著叔叔的麵,不敢把剛才的對句說出來,就更想難為他一下,於是說道:"你壞小子,不講老實話。我給你出的一聯是:'五月五日,五弟籃中提五粽;你是怎麼對的?"“我。.....我對得滿好哩。"說完,紀曉嵐又衝著陳氏擠眼,求他饒耍陳氏看他那難堪的樣子,真想轉嗔為笑,不過她這時哪裏肯饒,便催促道:"你適才是如何對來,何不再說一遍。"紀曉嵐看看三叔莫名其妙的神色,笑笑說道:"我對的是:'三更三點,三嫂床上。.....三嫂床上叫三哥!'有什麼不好哩?"說完,三個人都笑了起來。紀容恂見是叔嫂倆開個玩笑,也不好多說什麼,罵了一聲"淘氣鬼!"轉身走了。
一場玩笑過後,叔嫂倆又回到了房中,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語地互不相讓,嘻嘻咯咯地笑個不停,不再一一細表。
轉眼間到了夏秋之交,這天中午突然降下一場大雨,傍晚雨停了,有許多剛出巢的小鳥,被打到了地上飛不起來了。
紀曉嵐和一幫夥伴到樹下尋找,紀曉嵐捉到一隻,回到家裏,細心地喂養它。
第二天到塾館念書,他把小鳥放在家中不放心,就帶到塾館,和同學們一塊兒玩兒鳥。到了先生上課的時候,他就在牆上挖下一塊磚,成了一個小洞,把鳥放進去,外麵再用一塊磚將洞口堵好。
兩天過後,他們的秘密被施先生發現了。施先生怕學生們玩物喪誌、影響了功課,便將磚塊用力向裏一推,把小鳥擠死了,又向外推一下那塊磚,使之恢複原樣。
等到紀曉嵐又來喂鳥時,發現小鳥被擠得扁扁的,十分痛恨幹這件事的人,隻是不清楚是誰幹的,心中鬱憤難平。
臨放學時,施先生又給學生們出了一個對兒,要學生們來對。上聯是:"細羽佳禽磚後死;"紀曉嵐聽先生念完這句話,馬上斷定是先生幹的,恨不得上前去唾他一身唾沫,但師道尊嚴是不敢違背的,他便按著性子,心裏琢磨著報複先生的辦法。猛然間來了主意:我何不借對對兒的機會罵他一下?於是站起身來對先生說道:"學生願來試試。"先生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好吧,你就對吧!"紀曉嵐不慌不忙地說:"先生的'細'字,對'粗'字可以嗎?"說著,他看看先生的臉,見先生依然如故。
"可以。"
紀曉嵐又說:
"'羽'字,對一個'毛'字,如何?"
“不錯!"
“'家禽',我對它個'野獸'怎樣。"
“好,這'細羽家禽'對上'粗毛野獸',十分工整。"先生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紀曉嵐接著若有所思地說道:
"磚瓦的'磚',我用石頭的'石'來對,先生看行嗎?"紀曉嵐以往回答先生的問題,總是非常流利,常常像爆豆似地一口氣說完,從沒有這樣一字一句、羅羅嗦嗦,先生心中有些納悶,便說:"行行,你快點往下對吧。"曉嵐略作遲疑,說道:"'後'對'先','死'對'生'。"施先生被他羅裏羅嗦地說懵了,一時間沒弄清是什麼意思,於是說道:"你把對句念一遍。"紀曉嵐的神色有些緊張,心裏為自己壯壯膽子,念了一遍:"粗毛野獸石先生。"“什麼?你。....."施先生的肺都快要炸了,這不是轉著彎兒地罵我"施先生"嗎?
先生一氣之下,厲聲把紀曉嵐喝到跟前,手裏攥著戒尺,質問紀曉嵐為什麼辱罵先生。
紀曉嵐看先生氣極敗壞,心中十分得意,口中分辯道:"學生不敢侮辱先生。學生隻是遵照先生的教誨,按照對對兒的規矩,一字一字地對上來的,沒想到對先生有什麼妨礙。學生愚鈍,懇請先生賜教。"施先生正在氣頭上,哪有心思"賜教"什麼對聯,想想自己如果打了這紀曉嵐,心中的氣憤倒是發泄了,但自己沒有充足的理由,怎麼向紀家解釋呢?施先生想來想去,隻好忍了這口氣,讓他回家去了。
紀曉嵐報複了先生,心中自鳴得意,在同窗們跟前,更覺得自己有些了不起。雖然在多年之後,他曾為自己有違先生的慈愛之意而深感不安,但在當時,他卻覺得這樣對付不受人喜歡的先生,是心安理得的。尤其使成年後的紀曉嵐感到愧疚不已的是,在此後發生的一件事,使他離別了這位博學的先生。
那是這年入冬後的一天,紀曉嵐找到比他大上二三歲的純,想整治一下先生,密謀策劃,用心琢磨著。紀純性情魯莽,讀書從來不肯用功,經常挨先生的戒尺。
紀曉嵐說出他的計劃,紀純高興得跳了起來。想到這次能出出氣,紀純願意依計而行,紀曉嵐唯恐他臨陣膽怯,便鼓勵他說:"你果真能做到這件事,那才是我佩服的英雄。我的那個石繡球,你也很喜歡,我是從來舍不得讓別人玩的。這事辦完了,我就把它做為獎賞送給你,你高興不?"“你說話當真?"“當真。我什麼時候說過謊話騙你?"紀純對紀曉嵐的繡球羨慕已久。那是紀曉嵐去滄州趕會時,舅父送給他的禮物。這隻繡球作得極其精致,用細膩的漢白玉雕刻而成,球體分為裏外兩層:外層的球麵是鏤雕的細密的花格子,裏麵包著三個大小相同,圓潤光亮的小球,外表堅硬精美,裏麵的三個小球滾動靈活。將繡球放地上一滾,裏麵的小球就互相撞擊,叮當作響,清脆悅耳。
紀曉嵐曾把這球拿給同學們看,誰看了都喜歡的不得了。
這次紀純聽曉嵐說肯將這球送自己,也顧不得多考慮,立刻答應紀曉嵐的要求,並拉勾起誓,保證這事無論如何,誰也不能對人講。
第二天早課,施先生把《左傳》上的"曹劌論戰"一節,分析得透徹入理,學生們聽得津津有味。唯有紀曉嵐和紀純心不在焉。兩個人眉來眼去,不時地互遞眼色。
先生把課講完了,便吩咐學生自己溫習,他把兩手倒背過去,邁著方步走出課堂,轉個彎上廁所去了。
紀曉嵐、紀純等先生走後,就在窗紙上用手指蘸著唾沫捅了兩個小孔,從小孔向外張望起來。等了好長時間,先生的影子在小孔裏出現了。
紀曉嵐定睛一看,差點喊出一句"好!"來。他看同學們都在認真背書,便高聲喊叫起來:"先生出事啦!快去看啊!"隨著這一聲叫喊,學生們都跑到了院裏,他們看先生的長袍濕漉漉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走到先生近前,便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臊臭味,這下他們才明白過來:"先生掉到屎坑裏了。"施先生滿身汙穢,早就心裏氣惱得不得了,這下學生們又圍了上來,更是尷尬異常。隻見他頭部微微發顫,胡子上還沾著幾塊屎渣,學生們一時哭笑不得,幾個年齡大些的學生,趕忙隨先生到房中去換洗了衣服。
這事發生以後,先生閉館了,說是身體不爽,要學生們在家中溫書。紀曉嵐在家中坐臥不寧、忐忑不安。手中拿著一卷書,看了半天還沒有讀上幾頁。思想卻一刻也沒閑著,他一會兒"嗤嗤"地發笑,一會憂慮地平息靜氣。眼前浮現著的,是豎在先生廁所裏的那根木橛。
兩日過後,先生已恢複平靜,學生們也到館上課了,先生給每人布置了功課以後,就將學生逐個地叫到他的住室,一個人一個人地審問起來,幾個平時淘氣些的孩子,手心都被先生用戒尺打得又紅又腫,拷問來拷問去,唯獨剩下了紀曉嵐。學生們知道老師遭了暗算,非要查出這個罪魁禍首不可,所以無辜的人,也跟著吃了苦頭。
紀曉嵐見唯獨自己沒有挨打,心裏很是納悶,不清楚先生為什麼沒有打自己,這悶葫蘆裝得是什麼藥?他的心裏更加不踏實。
這天下午,村南天齊廟裏的老和尚慧靜來看望先生,慧靜和先生年紀差不多,學識淵博,尤其喜歡下棋,經常和施先生對奕。有時慧靜連經也顧不得念了,與施先生戰得難解難分。這幾天沒有見到施先生,就前來塾館看望。
慧靜問道:"幾日不見,可是身體欠安?"施先生不好意思地回答:"老朽身體稍有不爽,勞大師惦記,多謝!多謝!"“先生你得的是什麼病啊?"這下可把先生問得不好意思起來,支吾半天沒有說出是什麼玻慧靜再三追問,施先生隻好講出那天事情的原委--原來,塾館的廁所裏隻有一個茅坑,二尺見方,深有幾尺。入冬以來坑邊常常結著一層薄冰。施先生腿腳不便,解手後站起時覺得有些吃力,尤其是怕被腳下的冰滑倒在地上。
他就找到紀家的管家施祥,讓他在坑邊搭上一塊木板。施祥說搭上板後口子就小了,尿水流到外麵,不但不潔靜,恐怕結得冰會更多。
這事讓紀曉嵐知道了,他要施祥打發人在坑子邊上楔了一隻二尺來高的木橛,這下方便多了,先生解手時,用手拉著木橛,既穩當又方便,站起時稍一用力,即可站穩。
這天出事,是因為有人將木橛鋸斷多半,先生哪裏知道?
他到廁所後,動作複如往常,根本沒有留意。站起時用力一拉,"哢嚓”一聲木橛斷了,先生隨之掉進了屎坑。.....為查明此事,一怒之下,挨個地拷問,但仍沒有查出個究竟,這會兒還在為這事兒生氣。
慧靜聽他說完,略一思索,就哈哈大笑起來。施先生以為笑他當時的窘態,更覺得不好意思。
慧靜說:"你問過那個紀曉嵐沒有?"
“沒有,就他一人沒有挨打。"
“先生錯矣!據老衲看來,這位五公子天資狡黠,這類事件隻有他才會幹得出來。"施先生將信將疑,說道:"紀曉嵐是個聽話的孩子,平時功課很好,乖巧伶俐。木橛既是他讓人豎的,又豈有削斷之理?"慧靜又笑了起來:"哈哈哈,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想古人說,'解鈴還得係鈴人',是很有道理的。"施先生如夢方醒,送走了慧靜,便將紀曉嵐喚到他的住室,詢問起木橛被鋸的事來。
紀曉嵐在先生麵前垂手而立,默不作聲,兩眼卻不斷地偷偷看著先生,見先生今天和顏悅色,對自己和氣如初,一時激動起來,向先生施禮過後,如實招供出來,懇請先生恕罪。
施先生看他畢恭畢敬地樣子,覺得這孩子打不得,一旦惹他記恨自己,說不定還會生出什麼壞主意,便心平氣和地訓斥幾句了事。可是這比打他幾下還難受,使他的負疚之感,一直在多年之後仍然沒有卸去。
幾天過後,紀曉嵐的父親紀容舒,卸去雲南姚安軍民府知府的職務,回到家中省親。原來他已被調至京城,在戶部任職了。
紀容舒一直惦記著紀曉嵐的功課,向夫人和家人仔細詢問,當他聽說他在塾館算計先生的事後,不由得為孩子擔心起來,心想這孩子若不嚴加管教,恐怕將來沒有什麼造就。反複和張夫人商量以後,拿定主意將紀曉嵐帶到北京,讓他在自己身邊,便於今後管教。
紀曉嵐聽說父親要將帶他到京城裏去,心中非常高興。隻是臨近啟程的日子,覺得對家鄉留戀起來,三嬸、四嬸,以及那幫天天一起讀書的夥伴,都讓他難以忘卻,尤其是舍不得和文鸞分離。想來想去,給文鸞送去了一個他心愛的瑪瑙扇墜,給她留做紀念。
一個寒冷的早晨,從崔爾莊抬出了幾頂軟轎,後麵跟著一串馬車,滿載著行囊物品,走上了北去的官道。就這樣,紀曉嵐在他12歲的時候,跟隨父親、母親同哥哥、妹妹一塊兒,來到了北京,等他回家鄉參加鄉試,已是五六年以後的事了。
乾隆五年(1740年)的一個秋日,天高雲淡,金風送爽。
17歲的紀曉嵐,在離別家鄉五年之後,躊躇滿誌地回到了故裏。五年前那個聰穎調皮的頑童,已經長成了英俊韻秀的青年,白皙的臉龐上,洋溢著青春的平息,挺闊的鼻梁,更為他增添了幾分英氣。
紀曉嵐拜見了幾房長輩之後,來到三哥紀暉房裏看望了三嫂陳氏,陳氏幾年不見,更加豐潤了,細白的臉上,泛著柔潤的光彩。在曉嵐眼裏,三嫂簡直像一隻熟透了的桃子。身材也比以前高出許多,亭亭玉立,嫵媚動人,走起路來嫋嫋婷婷,隻不過兩隻腳略長一點。
寒暄過後,分賓主落座,三嫂讓婢女拿來幾樣新鮮果品。
三嫂笑著說:"昀弟小時候就愛吃水果,前幾日接到你從京城捎回來的書信後,你三哥特地打發人進城買回許多。"曉嵐有一個嗜好,特別愛吃幹鮮果品,各類果品一年四季不斷。誰知無獨有偶,三嫂陳氏也有此好,所以紀曉嵐常到三嫂屋裏走動,這也是一個原因。有什麼從外地捎來的新奇異樣的東西,陳氏總是吩咐仆人,留出些來,等著昀少爺享用。叔嫂倆說完兩地情況後,三嫂又誇讚道:"幾年不見,五弟已長成大人了,比以前也穩重許多,五弟這些時讀些什麼書?"紀曉嵐回道:"這幾載多為準備科試,主要研習了八股文、試帖詩、經論、律賦,諸子之書倒讀了不少。"三嫂又想起紀曉嵐小時候淘氣的樣子,對曉嵐說:"昀弟早時讀詩不離口,到嫂嫂房中總要背上幾首,如今滿腹文章,倘有妙文,定要抄給三嫂誦讀。"紀曉嵐回道:"詩書讀得不少,但並不見如何長進。今日前來拜見嫂嫂,卻無新作贈酬,隻好借前人一詩。"嫂嫂聽說有詩相贈,趕忙催促道:"快請賢弟誦來。"紀曉嵐看一眼三嫂露在裙擺外麵的腳尖,道:銀鈴叮噹響,夫人出後堂。
金蓮整三寸,
--橫量!
三嫂臉上頓起紅霞,咯咯笑道:"快羞死人了。五弟積習難改,你也到了娶妻的年紀,保不住哪家小姐的五寸金蓮被你選中呢?!"紀曉嵐見時間不早,便起身告辭。
從紀暉家出來,紀曉嵐又踅回四叔容端家。他心裏想著文鸞,剛才去時恰逢文鸞不在房內,不知文鸞如今是什麼模樣。
紀曉嵐剛到門口,見一少女正在院內,楊柳細腰,著一件藕荷色繡花裙,粉紅的臉蛋,細彎的柳眉,一雙俏目,宛若秋水。那少女見門外走來一位俊美書生,英姿勃發,不由得一楞神。
"你是文鸞!"他忍不住先叫出聲來。
"昀少爺。"文鸞翩然行至近前,兩泓水汪汪的眼波一閃,笑靨上陷進兩個美麗的酒窩,朱唇微啟,露出幾顆潔白的皓齒。
曉嵐樂得怦然心動,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心裏的話卻一時全忘了,這是曉嵐第一次在女人麵前有這樣的感覺。
文鸞矜持地站在紀曉嵐跟前:
“昀少爺。.....快請屋裏坐。"
文鸞本是讓紀曉嵐到四夫人屋裏,誰知紀曉嵐卻走向文鸞住的屋子。
"我已經拜見過四夫人了,剛才沒有見到你,特意回來看看。"“多謝少爺惦記我們這些做奴才的。"“文鸞,我可沒有拿你做下人看待,在我心裏,你始終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妹妹。"文鸞眼裏閃著晶瑩的淚花。紀曉嵐接著說:"每次家中有人進京,我都向他們問起你的情況,這些年我是一直在想著你。"文鸞何曾忘記過紀公子,隻是不好說出口。公子臨行前送給她的瑪瑙扇墜,她一直帶在身上,每逢想起公子,就偷偷地取出來撫摸,或把它貼在臉上。後來,文鸞幹脆把它掛在脖子上,讓它緊貼著自己的胸膛。一次,為了這個扇墜,還讓文鸞虛驚了一場呢。那天,文鸞一個人正捧著扇墜出神,四夫人走進屋裏,文鸞一點也沒有聽見,原來夫人有事,喊了幾聲,見沒有人答應,便走過來看,正好發現文鸞手裏的東西。四夫人不知其中奧妙,便查問東西是哪來的,文鸞起初羞答答地不願說出真情,後來怕夫人誤會,隻好如實說明。四夫人聽後,笑著把扇墜還給文鸞,說:"昀少爺常向人問起你呢,你倒把心藏得嚴嚴的,鬼丫頭!"文鸞見公子情真意切,紅著臉從項上取下扇墜,對曉嵐說:"少爺送我的扇墜,我一直帶在身邊。"紀曉嵐對文鸞說:"過幾日我去上河涯看望祖母,你陪我去好不好?"文鸞聽了眨眨眼睛,搖搖頭:"不行啊,昀少爺。"“為什麼?"曉嵐不解地問道。
"從前我們還小,可以常在一起,現在我們長大了。.....再說,四夫人也不會同意的。""隻要你同意,四嬸那裏我會有辦法的。"“那麼--那麼你去問四夫人吧!"文鸞的眸子裏閃著明亮的光。
曉嵐找到四嬸,說要去滄州看望奶奶,加上一些事要辦,需在滄州住上一程,向她借名丫環,幫著收拾起居雜務。
四嬸一聽,就猜透了他的心思,卻有意逗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好!是該去名丫環侍候你。我去向你三嬸母說,她屋裏四個丫環,閑得沒事幹。我屋裏的文鳳回家省親了,剩下文鸞、文娟、文秀,都笨手笨腳的,我怕她們侍候不好,惹你生氣。"四嬸說著,偷眼觀察紀曉嵐的表情。
紀曉嵐聽了四嬸的話,倒有些為難起來,忽然間來了主意:"四嬸房裏的丫頭,都叫您寵壞了。您疼愛她們,管教不嚴,生出許多懶玻您看三嬸的慧娟丫頭,幹淨麻利,一個頂仨,您說對不?"四嬸說道:"是呀,慧娟是個非常好的丫頭,讓她隨你去最合適不過,我這就去為你說情。....."“不,四嬸,使不得!"紀曉嵐急忙阻攔,接著說道:"家中事情多,我是把慧娟給您要來,多做些事。我借您一名笨拙的倒無妨。"四嬸見他還在繞圈子,便說道:"文娟、文秀倒也可以,最笨的是文鸞。.....這樣吧,文鸞跟你我放心不下,文娟、文秀你挑一個吧!"紀曉嵐聽出弦外有音,隻好點明:"我無非有些漿洗之類雜活,文鸞雖笨,足能應付,我看就叫她去吧!"四嬸禁不住笑出聲來:"昀兒,你少和我繞圈子好不好?
你心裏的事兒,我早就清楚!"
紀曉嵐也笑了,趕快上前央求:"好嬸子,你答應我吧!"四嬸一點紀曉嵐額頭:"壞小子,好!我答應你。"紀曉嵐拱手施禮,口中說著多謝嬸母。李氏夫人笑道:"少和我耍嘴皮子,將來不孝敬我,看我用笤帚打你屁股!"他如願以償,便帶上文鸞來到了滄州上河涯的別墅水明樓。拜見過祖父、祖母,便打發文鸞回家看望她母親。自己到河對岸的度帆樓,去看望外祖父張雪峰一家。
幾年不見,外孫已長大成人。張老員外十分高興。紀曉嵐的舅舅張夢徵、張健亭等,要試試他的學問。張雪峰便對張夢徵說:"你明日帶他去水月寺走走。"水月寺在滄州城西北,麵臨衛河,風景秀麗。寺院建於唐代,由於年久失修已破落不堪。到雍正年間重修以後,麵目全新。寺內殿台亭閣古色生香,幽欄曲徑,花木掩映,聞名遐邇。一個雲遊僧人,看水月寺靜謐肅穆,在寺內一亭柱上題寫了一句上聯,笑一笑便走了。這下可好,半副對聯給滄州文人留下了個難題。外祖父的用意,就是以這半副對聯來考他一下。
這天,紀曉嵐隨同舅父來到水月寺,看完正殿,來到大殿後的一座小亭榭之下。小亭立在假山之上,玲瓏剔透,秀美異常,留心看時,一棵楹柱上寫著一句話:水月寺魚遊兔走看看左右兩側,沒有其對句,顯然是一句待對上聯,紀曉嵐仔細端詳,發現平易中自有奇崛,對上此句,絕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