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什麼?”
“他原話說的是,守宗既得河中,又製河陽,若再得陝虢,是虎勢成群,必將尾大不掉,勢大難製耳!”
“哼!”張尋用鼻子哼了一聲,“我這個便宜伯父,真是為朝廷操碎了心。”
“老奴聽說這件事後也覺得奇怪,你們不是一家人嗎,楊軍容為何要在這件事情上從中作梗呢?”
“這不奇怪。因為本王手中,抓住了他的把柄。”
“哦?”這回輪到曹知愨吃驚了,“楊軍容會有什麼把柄?”
張尋從袖中取出了一摞信件,顯然是早已準備好了的。從信紙的發黃程度上看,有的已經有些年頭了。他把信全都遞給了曹知愨,說:“這些,都是在蒲州河中節度府中搜出來的。全都是楊軍容這些年來與河中王氏往來的書信。其中有不少還是王重榮在世時的往來。”說著張尋從中挑出了近期的幾封:“而這幾封書信可以證明,王重盈背叛朝廷一事,楊複恭難脫幹係!”
曹知愨隨便拆開一封信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在信中,楊複恭竟然給王重盈提供了關於唐軍糧草數量的信息。又通過言語暗示,讓王重盈在糧草轉運過程中不要太著急,盡量“斟酌處之”,顯然是希望讓前線的軍糧吃緊。而且在信中,楊複恭一直稱李克用為“太尉”,盡管當時李克用的一切官職都已經被朝廷剝奪了。
顯然,這樣的證據,足以定楊複恭一個大逆之罪了。
“大王為何不把這些信上交朝廷?”曹知愨這話一問出口就後悔了。張尋當然有足夠的理由。畢竟他也算是“楊氏一黨”。扳倒楊複恭,對張尋來說不能算是好事。曹知愨這麼問,似乎有追究張尋包庇之罪的意味了。
不過張尋顯然並不在意。他一臉嚴肅地解釋道:“如今河東未平,又有重鎮動搖,若同時在朝中掀起大的波瀾,恐會動搖根本,於大唐社稷不利啊!所以孤才小心收了這些信件,想等待合適的時機再昭示天下。”
曹知愨點了點頭。他愈發覺得眼前這個稱孤道寡之人,是真心為大唐社稷著想,顧全大局的大忠臣了。
“可恨楊複恭,不僅阻礙朝廷討伐河東的大業,戰後反而打擊功臣,重用私人。他建議由他的幹兒子,玉山軍使楊守信為陝虢節度使,據說皇上口頭上已經答應了。應該很快就會頒旨了。”
“這絕對不行。”張尋斬釘截鐵地說:“我們一定要想辦法阻止楊複恭。”
這一晚,楚王張尋算是與內樞密使曹知愨訂立了一個攻守同盟。他們共同的敵人,就是左神策中尉,十二軍觀軍容使楊複恭。兩人雖然沒有立下任何的字據,但是皆已心照不宣。他們聯手扳倒楊複恭。然後張尋支持曹知愨登上左神策中尉的高位。而曹知愨,則在朝中為張尋保駕護航。盡可能的為張尋爭取利益。這是利益同盟,也是權利交換。
曹知愨返回長安不久,張尋就親率大軍離開了蒲州。此時已是大順元年二月,耶律蘇察和他的窮奇都被留在了陰地關。隻有侍衛親軍、白虎軍、鴟鴞都、奔雷軍等不足一萬兩千人跟隨張尋返回鄧州。望著麾下那些百戰餘生的將士們,張尋的心裏很不是滋味。當初離開鄧州時,明明是兩萬三千人,如今竟然隻有半數得以生還。
張尋清楚,經此一役,至少一年內,忠義軍難以有足夠的力量再來一場同等規模的大戰了,人員和糧草的消耗都太大了。所以接下來的一年,必將是休養生息,韜光養晦的一年。他要盡力避免樹敵,避免與其他藩鎮、甚至是朝廷之間發生衝突。與楊複恭之間的鬥爭,也必須局限在廟堂之上。
也不知道曹知愨那邊的事究竟辦得如何了。張尋滿懷心事的渡過了黃河,到了同州境內。早有鎮國軍節度使韓建在此迎候。因張尋已晉位楚王,韓建遂以臣屬之禮拜見。
韓建邀張尋入同州城內歇息,張尋沒有同意,而是將大軍駐紮在了同州城外。自己也住在軍營中。當天晚宴上,韓建詢問接下來大軍的行進路線,張尋答道:“自然是從東渭橋渡河,走藍田道入商州了。”
沒想到韓建聽了,卻大呼萬萬不可。
“楚王千萬不能南渡渭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