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蠻聽見張尋歎氣,問道:“九哥因何事歎息?”
“沒什麼。”張尋道,“那山坡上怎麼好多火光?”
張尋忽然注意到,在山坡上出現三三兩兩的火光,忽明忽暗,有的燒了一會就熄滅了。他覺得奇怪,這一帶都在唐軍控製之下,不可能出現敵軍。而他曾明令禁止軍中於夜間引火。營中已無人敢犯禁,這火光究竟是從哪來的呢?
張尋的疑問一時沒人能答上來,直到一個本地的鄉導官出來說道:“回稟大帥,這幾日正是寒衣節,民間有為逝者燒送寒衣的習俗。想必那火光就是因此而起。”
張尋聽了點了點頭,後世也有“十月一,送寒衣”的說法,沒想到這個風俗竟然如此久遠,早在唐代就已經存在了。這時身後的契必鴻說道:“九哥,可要差人禁止山民引火?”
“不必了。隻讓各營注意防火就是。”
待張尋返回軍營時,天已經黑透了。一進軍營,就見參軍奚康麵色焦急的等待著自己。張尋心裏咯噔一聲,能讓奚康愁成這樣,肯定出了什麼大事。
“不好了,河中軍反了!趙城、洪洞失守,臨汾被圍。咱們的歸路已經被斷了!”奚康盡量壓低聲音說道。
張尋聽了,腦袋嗡了一聲。他雖然知道王重盈不可靠,但也絕沒有想到王氏竟然有這種膽量,膽敢公然反水,對抗朝廷。曆史上張浚領兵討伐河東時,王重盈雖然沒有派兵助陣,但也不敢在官軍背後捅刀子。如今這是怎麼了?誰給了他這樣的膽子?
張尋低估了人在壓力之下鋌而走險的能力。他這次征討河東,對於李克用和王重盈造成的壓力來說,可跟曆史上張浚那次完全不在一個量級上。如果說張尋是給了李克用幾記重拳,那張浚頂多就算給李克用背上撓了撓癢癢。
“刁君務的饕餮都現在何處?”
奚康沉著臉說:“兵敗降敵了。”
“什麼?”張尋感到很意外。不是對刁君務的降敵感到意外,而是對王瑤竟然能擊敗饕餮都而感到意外。“咱們身後真的隻有河中軍?”
“不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康君立和李存孝的人馬從潞州過來了。”
張尋這才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麼。雖然這件事會嚴重影響軍心,但想瞞是肯定瞞不住的。張尋立即召集指揮使以上眾將集合,商討應對之策。
眾將輪番表態之後,除了高慈和契必鴻兩人認為主力應該繼續留在陰地關外,其餘所有人都建議立即撤兵,回救臨汾。
“李克用就等著咱們撤兵呢。咱們前腳撤,河東軍肯定後腳就會追出來。到時候河東的騎兵優勢就會顯現出來,我軍定會陷入欲退不能的混亂之中。請大帥三思啊!”高慈的意思,越是這樣的時刻,主力越不能後撤。至於臨汾的危局,隻需派一支強有力的偏師過去支援就是。
“萬萬不可!康君立肯放棄潞州,顯然是有備而來。臨汾現在還沒有失守,我不認為是因為神策軍守禦有方。相反,我覺得這是河東軍故意為之。康君立很可能已經擺好了口袋等著咱們的援軍往裏麵鑽呢!如果不傾力回援,僅派偏師,恐正中了敵人的下懷!”鎮國軍節度使韓建的反對也很有說服力。眾人爭論了一番,最後都不言語,全都看向了張尋,等待著主帥的決斷。
張尋拄著額頭,閉目沉思良久,才終於下了第一道命令。
“立即派人去綿上,通知裴仲,放棄綿上,回保沁州。同時伺機反攻洪洞。”
“得令!”一個小校領命下去了。
張尋又下了第二道命令:“快馬飛報潞州,讓李暮和李罕之在守住潞州的前提下,盡量派兵支援臨汾。”
“得令!”
“立即派人趕往同州,讓同州刺史黑齒暖男即刻發兵渡河,進攻王重盈的老巢蒲州!”
“得令!”
眾將聽了頗為振奮,沒想到這麼快張尋就開始部署對王重盈的反擊了。如果同州軍能很快擊破蒲州,或許就能打通唐軍主力回撤的道路。
但張尋連下三個命令,都沒有涉及到主力部隊該如何應對,大家究竟是走是留,全然心裏沒譜,遂都齊齊望著張尋。
張尋終於說道:“大家都回營準備一下吧。明天就撤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