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之際,肖虎不由得長歎一聲。沒想到自己隨著西平王南征北討,大風大浪都過來了,今日竟然要淹死在這條小河溝裏。真是不甘心啊!
眼看喝了個水飽,肖虎漸漸失去意識,忽然一隻強有力的大手一把扯住了肖虎的發髻,將他一路拖著,扯到了淺水處。肖虎猛地吐了幾口水,發現自己已然躺在岸邊了。
“肖糧使,快走!追兵不遠了!”
肖虎抬頭一看,救他的原來是刁君務。肖虎不由得心生感激。沒想到這個蔡州降將,關鍵時刻倒也頗為仗義。
肖虎等人一路向南,直跑到天蒙蒙亮,已是疲乏不堪,到了一個叫做秦家堡的地方。雖然名為“堡”,卻是個隻有二三十戶人家的小村落,隻在最外麵建了一層土圍,隻能平日裏防個盜賊土匪,對於大軍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麼防備。不過即便如此,刁君務和肖虎兩人還是決定在此歇口氣再走。他們實在是走不動了。
趁著歇息的間隙,刁君務清點了一下人數。五千人的饕餮都,如今已經僅剩一千三百餘人。出城時還有兩千多人,看來在河中至少溺死七百。肖虎明顯的看出,刁君務的眼圈已經紅了。在這個時代,對於武人來說,兵就是命,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錢。刁君務此役損失如此慘重,即便事後張尋不追究他的敗軍之罪,這指揮使的位置,恐怕也是坐不穩了。
肖虎怕刁君務情急之下生出什麼別的想法,遂小心安慰道:“勝敗無常,為今之計,隻能盡快把河中軍叛變的消息傳回晉州,盡量減小損失,將功補過。”
刁君務點了點頭,並未說話,隻是合眼休息。
肖虎見此,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他自己也不輕鬆。他知道,他的罪過,隻比刁君務重,不比刁君務的輕。刁君務隻不過是損失了一支偏師。而他如果不能保住剩下的糧草,那麼官軍就將輸掉這場戰爭。到時候就是殺他一千遍,也於事無補了。
如今看來,囤積在趙城、洪洞的糧草肯定已經丟了。好在一大半的糧草都在晉州。肖虎打定了主意,哪怕拚了自己的命不要,也要把河中軍反叛的消息傳回給宰相張浚。否則如果臨汾的守軍一點預警也收不到,身為晉州刺史的王瑤要想騙開臨汾的城門,簡直易如反掌。
由於怕追兵趕上來,隻休息了半個時辰,刁君務就開始召集軍士集合,準備繼續向臨汾前進。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傳來隆隆的聲音,好似一陣陣悶雷。
刁君務與肖虎麵麵相覷,麵如死灰。他們都聽出來了,這隆隆之聲乃是戰馬奔騰的聲音!也就是說,此時此刻,正有大股騎兵疾速向他們靠近!
完了。
肖虎心中掠過一絲絕望。
他們這一千三百餘人,是清一色的步兵,沒有一匹戰馬。人腿,是無論如何也跑不過馬腿的。他們走不掉了。
刁君務用一雙毫無生氣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肖虎,似乎在問,怎麼辦?
肖虎一字一頓的說道:“無論如何,也要把消息送回臨汾。”
刁君務沒有說話,但表情很明顯,怎麼送?
“給我留一半的人,我盡量在秦家堡拖住敵人。你帶其餘的人回臨汾。”肖虎說道。他主動申請了一個自殺式的任務。
“那我也走不掉。”刁君務的語氣充滿了絕望。“敵人隻需分出一股騎兵,很容易就能追上我。”
肖虎一想也是。自己所能拖延的時間,估計根本不夠刁君務跑出多遠的。
“那就化整為零吧。”肖虎終於心生一計。“十人一隊,以夥為單位突圍。我們分成一百三十餘支小隊,各走各的,敵人縱是人多,也未必抓得過來。總會有漏網之魚能成功抵達臨汾。”
“這倒比剛才的主意好些。隻是……”
“隻是什麼?”
刁君務壓低聲音說道:“在這種情況下,我可沒把握我手下這些兵以夥為單位後,還能嚴格執行咱們的命令。我怕他們,就此一哄而散了。”
這倒是大實話。饕餮都畢竟不是忠義軍的嫡係部隊,無論是紀律性還是戰鬥意誌方麵,都沒法跟青、白、朱、玄四大王牌部隊相比。離了長官的彈壓,想讓這些士兵以夥為單位執行任務,成功的把握實在難說能有幾成。
“那你說怎麼辦?”
“為今之計,隻能委屈肖糧使了。”說著話,刁君務把刀架在了肖虎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