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移動速度很慢。大約走了半個時辰,才能清晰看見兩側的燈火。距離宣武軍的營寨已經很近了。他們的位置已經漸漸逼近兩座軍營的中間點,隨時都有可能遇上敵方巡夜的哨騎。
慢慢地,慢慢地,兩側的燈火被甩到了身後。秦宗權知道,他們已經成功穿過宣武軍的營寨了。隻等再走得遠一些,就可以上馬飛馳了!生的希望,就在眼前!
沒有巡夜的哨騎,沒有追兵,沒有埋伏。秦宗權就這樣在黑夜中,有驚無險的走出了蔡州城,跳出了宣武軍的包圍圈。燈火都在身後,前方已是一片黑暗,那是如此可愛的黑暗!
這時,秦宗權已經很累了。他很想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再走。金吾將軍申叢似乎察覺了主上的疲乏,他主動說道:“陛下,在這裏休息一會再走吧。”
秦宗權點了點頭,問道:“在何處歇息?”
申叢向前一指,道:“那裏似可歇息。”
秦宗權順著申叢手指的方向,依稀看見了一個長條的物件,像是一株躺倒的大樹,上麵應該可以坐人。他朝著大樹走了過去,直到走近了,才赫然發現,那竟是一條馬槽。
“真是奇了,荒郊野外,何處來的馬槽?”
卻聽申叢嗬嗬一聲冷笑:“陛下,您看這可是荒郊野外嗎?”
秦宗權連忙抬頭四望,一時間燈火齊明,照亮了這一方天地。秦宗權倒吸了一口涼氣,此時此刻,他竟然身處一座軍營之中。看旗號,分明就是唐軍。
原來,申叢早就把他給賣了。
在曆史上,秦宗權最後就是被愛將申叢抓了起來,並打折了雙腿,囚禁起來,獻給了唐廷。張尋由於熟知這段曆史,知道申叢是個賣主求榮的人。遂在蔡州被圍之後,就派踏白司的人秘密潛入城中,重金收買了申叢。張尋許諾,事成之後,申叢就是這蔡州的節度使。
申叢不是傻瓜,他早就看出了秦宗權的敗相,麵對這份誘惑,當即就答應了張尋。為了秦宗權不落入宣武軍的手中,他才冒險夜行,穿越了宣武軍的包圍圈。這條安全的出逃路線,還是忠義軍的踏白提供給他的。而那支悄悄抵近蔡州的唐軍,正是剛剛從文城趕來的天佑軍。
幾天後,慈丘城外,刁君務終於造好了攻城器械,正要攻城,卻接到了一個噩耗。他的恩主秦宗權,已經被唐軍擒獲了。蔡州也已經被宣武軍攻陷。大齊國終於大事去矣了。
刁君務呆坐在營中,不知所從。
這時,忽然營外有人來報,說從慈丘城中送來了一封信。
刁君務打開信,發現是忠義軍節度使張尋的親筆信,言辭很簡短,意思也很明確,就是勸他投降的。
刁君務看完信,遲遲做不了決斷。他知道,自己此時已是喪家之犬,無根的浮萍。如果不重新找到根基,沒錢沒糧,這兩萬多人說散就會散。到時候他將一無所有。投靠忠義軍,似乎的確是一條出路。
但他又有些不甘。在他心裏,忠義軍是他的手下敗將。投降被他追得抱頭鼠竄的忠義軍,他心裏多少有些咽不下這口氣。
況且,他有手中這兩萬多人,完全可以在這個亂世闖出一片天地。往南可去隨州,往東可去申州,還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就在刁君務猶豫不決之時,忽然聽得一個小校來報:“刁將軍,不好了!東邊忽然出現了一支唐軍,人數在萬人以上,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刁君務聞言,心裏一驚。如果退路被斷,那自己的選擇餘地就十分有限了。他一咬牙,恨恨的說道:“聖上罹難,我們隻能靠自己了!兒郎們,出營拚了!”
東邊出現的這支唐軍,正是王澠統領的天佑軍。王澠遵照張尋的指示,從朗山、文城打了一圈,抓了秦宗權之後,最後繞回了慈丘,正好堵住了刁君務這支蔡州軍的退路。張尋給王澠的最後一道指示,是堅守勿戰。王澠於是指揮手下,紮下營寨,擺出了一個防守的態勢。
蔡州軍鼓起最後一口氣,出營逆戰。沒想到唐軍並不迎戰,隻是緊閉營門,擂起戰鼓,並將一座望樓緩緩推到了柵牆邊。
在後麵督戰的刁君務抬頭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那望樓上五花大綁著的,不正是大齊的皇帝秦宗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