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似乎證明了氏叔琮的猜測。第一營斷發軍剛剛過去不久,又有一營過來了。也像先前那支一樣,排著整齊的隊伍,目不斜視的向南走。氏叔琮心裏放鬆了警惕。勒馬回歸本隊,讓大家下馬繼續休息。
斷發軍很快走到了距離宣武騎兵隻有百步遠的位置。這一營的校尉主動向氏叔琮打起了招呼。氏叔琮依例回禮。
氏叔琮望著漸漸走進的斷發軍,心中暗自佩服起了對方的軍容。早就聽說忠義軍是一支強軍,如今終於親眼所見,對方絕非浪得虛名。雖然是急行軍的狀態,卻步幅均等,整齊劃一,一看就是經過了長期的訓練。就連摘下背後的長弓,挽弓搭箭的動作都標準如一,五百人彷如同一個人。
等等!他們搭箭幹什麼?
等氏叔琮反應過來情況不妙,斷發軍的第一波箭雨已經飛臨宣武騎兵的頭頂。隻一波攻擊,就有三十多個騎兵中箭倒地。氏叔琮本人躲閃不及,左胸口也中了一箭。所幸箭頭恰好釘在了甲片上,隻受了些皮肉傷。
五百個斷發軍怪叫著衝了過來。氏叔琮自料絕非對手,立即翻身上馬,下令撤退。好在斷發軍都是步兵,宣武騎兵借助戰馬的速度優勢,很快逃離了對方的攻擊範圍。不過也付出了半數人傷亡的代價。
氏叔琮縱馬狂奔,剛跑出沒多遠,前方竟然又出現一支敵軍,將大路堵住。他這才想起之前還過去了一營斷發軍。他心中暗罵,好你個彭老賊,竟然早就設下埋伏算計我!如果我氏某人今日能僥幸不死,他日一定將你碎屍萬段!
一番血戰,宣武騎兵終究寡不敵眾,全部被斷發軍斬殺。彭攢接到報告,陰沉沉一笑,對手下說道:“派人告訴都統,就說氏將軍不幸遇上了大股蔡賊,寡不敵眾,全軍陣亡。我軍營救不及,隻搶回了氏將軍的屍首。”
就在這時,忽然一人倉皇來報,說氏叔琮詐死,竟然趁人不注意,忽然從屍堆裏竄了出來,奪了一匹戰馬向南逃去。追兵邊追邊放箭,雖然有數箭射中了氏叔琮的後背,卻終於還是讓其跑了。
彭攢聽了,大呼可恨。當即斬了那個失馬的士兵。他知道,讓氏叔琮跑了,他就不可能繼續向前追擊秦宗權了。朱溫得知氏叔琮被偷襲的消息,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退路如果被宣武軍斷掉,他這五千斷發軍可能就要全部交待。
彭攢立即下令,向西南方向的原武縣進軍,繞過身後的宣武軍,然後直奔許州。
邊孝村,宣武軍大營。朱溫見到氏叔琮滿身箭創時,對彭攢大罵不止。但他沒有下令追擊。宣武軍剛剛取得大勝,有大批俘虜和繳獲需要運回開封。他隻寫了一封書信發往鄧州,嚴詞責備張尋禦下不嚴,手下的人賊性不改雲雲。要求張尋懲治凶手,還陣亡的宣武將士一個公道。
發生了這樣一個插曲,繼續追擊秦宗權的戰機也已經失去。唐軍停止追擊秦宗權,凱旋而還。宣武軍至少俘虜了三萬蔡州兵,繳獲軍器戰馬糧草無數。朱溫可謂贏得盆滿缽滿。
秦宗權雖然平安回到了鄭州。卻如霜打的茄子一般沮喪。他在汴州聚集的十一萬大軍,經此一戰,消耗殆盡。大將張晊被處死,盧瑭陣亡。最後隨他回到鄭州的,僅有不足兩萬殘軍。可以說,秦宗權是一夜之間輸光了積攢多年的家底兒。
此戰之後,秦宗權已經徹底喪膽,再無勇氣跟朱溫對陣。他自知無力守住鄭州,沒過幾天就撤離了鄭州。臨行之前,蔡州軍將鄭州的數萬男女老幼係數帶走。不願走的,就地屠戮。所有值錢的東西搶掠一空,最後放了一把大火,把鄭州城燒成了一片廢墟。
邊孝村一敗,給蔡州軍上下造成巨大的心理打擊。秦宗權從鄭州撤軍之後,蔡州軍在河陽、洛陽、汝州、許州等地的守將紛紛放棄了已經到手的地盤,一並撤回了蔡州。蔡州軍的勢力一落千丈。
蔡州軍與宣武軍之間此消彼長。此戰之後,宣武軍的實力迅速膨脹,一躍成為中原地區第一強藩。宣武軍的威名天下皆知。
光啟三年五月底,唐廷加封宣武軍節度使朱溫為檢校太傅、同平章事。進爵吳興郡王,食邑三千戶。同時官拜蔡州四麵行營都統,總領對蔡州的討伐作戰。至此,中原大地上的一切藩鎮軍,名義上都將受到朱溫的節製。
然而,那也不過隻是名義上。距離汴州近在咫尺的許州,就不會聽從朱溫的任何命令。這裏最近剛剛換了主人。在忠義軍節度使張尋的推薦下,原忠義軍斷發軍指揮使彭攢,被唐廷封為許州刺史,總領許州軍政大權。
許州,已經悄然成為宣武和忠義兩鎮之間的火藥桶。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燃一場天下大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