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初現,望樓上剛剛換崗的士兵使勁揉了揉眼睛,發現汴河北岸已是一片空空蕩蕩,數萬蔡軍無影無蹤。不出所料,秦宗權果然宵遁了。
秦宗權雖然跑了,但他手下還有四萬蔡軍。受道路所限,這麼多人一起撤退,肯定跑不快。朱溫不可能讓這些人從他眼皮底下舒舒服服的溜走。撤退中的軍隊是最沒戰鬥力的,對其進行追擊往往能有很大的斬獲。
不過,追擊之前必須得搞清楚蔡州軍的逃跑方向。秦宗權可選擇的目的地很多,鄭州、蔡州、許州都有可能。唐軍不可能亂追一氣。朱溫立即派出哨騎,分別向北、西、南數個方向搜索。
哨騎很快送回情報,秦宗權沒回蔡州老家,而是往西邊跑了。此時跑出不遠,隻在十餘裏外。朱溫判斷秦宗權的目的地是鄭州,立即下令諸軍分道追擊。並且告誡諸將,追擊過程中一定要互相策應,不可貪功冒進,以免中了敵人的埋伏。
事後證明,是朱溫高看秦宗權了。這廝隻顧逃命,甚至連斷後的部隊都沒有安排。四萬人全是自顧自的逃命,場麵十分混亂。馬步軍互相搶道,壅塞於途,你推我搡,誰也走不動。有的部隊甚至為了爭道起了內訌,自相毆鬥起來。
唐軍在距離汴州二十多裏的位置趕上了蔡州軍。路上擠得好似罐頭一般的蔡軍見到了唐軍,竟似見到了救主,也不跑了,也不打了,紛紛往地下一跪,繳械投降,哭求免死。
唐軍見到蔡軍的慫樣,紛紛大笑。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對方既然已經投降,就沒有必要加害。各路唐軍一邊收繳蔡軍的武器,一邊清點著俘虜。
這時,卻有一支唐軍的舉動異於常人。他們人人揮舞長劍,一路向前砍殺。不管對麵的蔡州軍投沒投降,隻要擋了路,上前就是一劍。可憐的蔡州兵當即身首異處,然後唐軍踏屍而過,一路疾進。
這支軍隊,就是來自鄧州的斷發軍。
斷發軍的異動引起了友軍的注意。很快就有人把這個情況稟告給了朱溫。朱溫聽了大罵道:“這個彭老賊!他是想抓秦宗權呢!真是野心不小!”
朱溫分析得沒錯。彭攢就是想抓秦宗權。秦宗權公然稱帝,對抗唐廷。如今已是唐廷眼中的心腹大患。如果彭攢能抓了他,少說也得授個大鎮的節度使。這對於彭攢來說,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上位機會!
彭攢領著斷發軍,一路砍人砍到手軟,終於殺出了一條血路,抵達了陽武橋。根據情報,他們距離偽帝秦宗權的車駕,已經僅有數裏之遙了。
此時斷發軍連追三十裏,已經異常疲憊。在虞候苦苦央求下,彭攢同意讓全軍暫於陽武橋歇息。就在這時,忽然有一隊百餘人的騎兵從後麵趕了上來。
彭攢一看,領頭的騎將他也認識,乃是宣武軍親隨馬軍牙校氏叔琮。氏叔琮直到彭攢跟前,翻身下馬,說道:“彭將軍,都統有令,要諸軍停止追擊,立即回師。以免中了蔡賊的埋伏。”
彭攢聽了,心頭火起。心說這定是朱溫怕他搶了宣武軍的功勞。遂沒好氣的說道:“知道了。你回去稟告都統,就說斷發軍士卒疲勞,在陽武橋歇息片刻再回汴州。”
彭攢顯然隻是搪塞之言,他認為斷發軍既然已經追了出來,回不回師就由不得朱溫了。
沒想到氏叔琮竟然說道:“那正好,我也在這裏歇息片刻,一會一道回去好作伴。”
彭攢聽了,頓時怒火中燒。但他強忍住沒有發作,口中說道:“如此甚好。”心裏卻早已生了一條毒計。
彭攢讓氏叔琮隨意找塊地方休息。自己卻領著一個心腹,向遠處走去,佯裝查探遠處的敵情。
一百多個宣武騎兵挽著馬韁繩,席地坐於路邊休息。等了大約一刻鍾,未見斷發軍有回師的跡象。氏叔琮遂決定再去催問何時啟程。
就在這時,一營五百人左右的斷發軍排著整齊的隊伍,從北麵折返了回來。看上去像是就要班師回營。
但氏叔琮覺得奇怪,怎麼僅有一營往回走,其餘大隊人馬仍在原地休息呢?這個疑點讓他心生警覺。他立即下令全軍上馬。
氏叔琮等人手握兵器,目不轉睛的注視著漸漸向自己逼近的斷發軍。不一會,斷發軍已經距離僅有百餘步。氏叔琮終於忍耐不住,勒馬向前,向斷發軍致意。對方領軍的校尉見了,也向氏叔琮回禮。並向前一指,意思是說他們是要從宣武軍身邊經過,繼續往南走。
氏叔琮點了點頭,不過仍然駐馬在原地。斷發軍不再搭理氏叔琮,繼續沿著大路向南走,從宣武騎兵的身邊走了過去。
一直看著對方走遠,氏叔琮才長出了一口氣,心想看來是自己多慮了。彭攢出於安全考慮,肯定是下令逐營後撤,以免出現一擁而退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