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見路邊突然竄出一個身穿紫服的大官,紛紛勒住了韁繩。為首一人,竟然認出了杜讓能,高聲問道:“杜承旨,你怎麼會在這裏?”
杜讓能定睛一看,跟他搭話的人原來是左拾遺朱樸。此人雖然官階不大,但因為是去年的新科狀元,所以杜讓能有些印象。杜讓能又往朱樸身後看了看,發現幾個年輕人也都十分麵善,想來也是同朝為官之人,不過因品級太低,故而不能一一叫上名字。
“朱拾遺,你們一路疾馳,這是要去哪裏?”杜讓能不答反問。
朱樸答道:“杜承旨,不知您聽說沒有,聖上移駕寶雞了,我們幾人,此行就是要去追隨聖上的。”
“巧了,老夫也是去追聖上的。”杜讓能雖然也隻有四十幾歲,但在二十多歲的幾個後生麵前,也有資格自稱老夫。
朱樸聽了,回頭向校書郎盧光啟道:“子忠,你跟我同乘吧,把你的馬讓給杜前輩。”
有了馬匹,幾十裏路就不算什麼了,還沒到中午,杜讓能一行就到了寶雞。
寶雞是鳳翔府下麵的一個縣城,古名陳倉,即劉邦“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那個陳倉。在寶雞城西南三十裏處,便是“關中四關”之一的大散關。過了散關,就是蜀道陳倉道。可直通興元府。田令孜把皇上帶到寶雞,看起來不過是權宜之計,最終目的地,很可能還是興元府。
寶雞縣城狹小地促,此時人馬喧嘶,一片混亂,城裏城外到處都是神策軍臨時搭建的營地。杜讓能等人被城外一隊巡城的軍士攔下,問明了身份來由,便被帶到了城西一處較大的宅院中。這裏暫時就作為大唐天子的行宮。
杜讓能入內見到天子,田令孜也在側。李儇還沒有發問,田令孜搶先道:“鳳翔城中有何動靜?沿途可見到李昌符的人馬了嗎?”
杜讓能原本沒想理田令孜,但見天子也一副關切的表情望著他,遂道:“臣連夜離開,不知城中情形。不過沿途並未看到有什麼軍隊。”
這時跪在杜讓能身後的盧光啟補充道:“臣等離開鳳翔時,天已放亮,城中尚無異動。”
田令孜這才放心的點了點頭。看來事出突然,李昌符暫時還沒想明白如何應對。至少最近幾天,寶雞還是安全的。
李儇卻聽出了一點蹊蹺,問道:“你們幾個,不是隨杜承旨一起出的城?”
“回稟皇上,我與朱拾遺、杜主薄等六人是天亮之後才出的城。於半路遇到的杜承旨。”
李儇本以為那幾個小吏不過是杜讓能的跟班隨從之類,沒想到竟是單獨一夥前來隨駕的,頓時產生了興趣。一一問幾人的姓名和官職。一圈問下來,不禁啞然失笑:“校書郎、律學博士、都水監從事、司天台司曆,奇了!真是奇了!雖說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然而你們幾個都是小吏,又不在一個衙門口,怎麼能第一時間得知朕移駕的消息,還膽敢隻身隨駕而來呢?”
盧光啟幾人麵對皇上的疑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麵露難色。最後左拾遺朱樸一個頭磕在地上,說道:“臣等不敢說。”
李儇更覺得奇了。田令孜卻道:“不要故弄玄虛!天子問什麼,就速速的答來!”
李儇也笑道:“有什麼話,盡管說來,朕恕你們無罪。”
朱樸這才說道:“得機緣巧合,我等有幸對聖駕播遷之事早有警覺,故而能第一時間隨駕。”
朱樸這幾句話波瀾不驚,卻嚇壞了田令孜。他沒想到自己當天決定的事情,竟然就有人泄漏了出去,他立即厲聲說道:“誰這麼大膽子,竟敢泄露天機!還不從實招來!如有隱瞞,嚴懲不貸!”
朱樸指了指身後的仇殷說道:“就是他。”
田令孜看了看仇殷,發現不過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看樣子也麵生的很,但他還是下令道:“來人啊!把那人給我綁了!”
“且慢!”天子李儇出言阻止道:“阿父,還沒問他是怎麼知道的,怎就綁人?”
田令孜道:“無非是與宮中內侍親近,得到的消息罷了。此人身為外官,私結內侍,按律當誅。”
“臣冤枉!”仇殷大聲喊道。
“你說,你有什麼冤枉?”李儇問道。
“臣為司天台司曆,每日隻在本司工作,並不認得什麼內侍。聖駕播遷之事,完全是臣觀星象所得。昨夜臣觀熒惑犯紫薇,且心宿西遷,得出主上播遷之相。正欲上秉司監,才得知聖駕已然離開鳳翔。這才約上幾個平日裏相熟之人,前來隨駕。”
仇殷的話有理有據,又符合自己的身份,讓田令孜再也找不到理由發作。但他計上心來,陰沉沉問道:“那我問你,從星象中,你可看出了聖上何時能大駕回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