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尋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後院起火了。
根據靳小洪送來的情報,大概十日前,天佑軍節度使王鐸向鄧州求援,說一直盤踞在房州的鹿晏弘趁忠義軍兵力空虛之機,出兵進攻襄州。天佑軍行軍司馬王澠雖然將鹿晏弘擋在了穀城,但形勢十分危急,急需支援。
然而,李暮的手中卻已無兵可派。就在幾天前,忠義軍的東境唐州遭到了蔡州軍的進攻。敵軍統帥是偽齊皇帝秦宗權的胞弟秦賢。當時,隻有兩千斷發軍在唐州駐守。而敵軍至少在萬人上下。為了守住大關口,李暮把留守鄧州的玄武軍派去了唐州。
東麵和南麵同時告急,李暮不得不八百裏加急,向張尋求援。
關中的事情還沒完,家中卻已告急。這時張尋才感覺自己手裏缺兵。
根據已知的情報分析,有理由相信,鹿晏弘與秦宗權之間是在聯手行動。鹿晏弘畢竟曾是秦宗權麾下大將,兩人之間有所連結,並不讓張尋感到意外。為了應對危局,他立即做出三個決定。
第一,給李暮回信,讓他立即挖掘鄧州的戰爭潛力,緊急動員退伍老兵和民兵參戰。同時發揮鹽業商會直屬的護鹽軍的準軍事力量的作用,盡可能的先解決襄州方麵的燃眉之急。
第二,分別給許州周岌和河陽諸葛爽去了兩封信,讓他們盡量派兵支援忠義軍。至少也要出兵襲擾蔡州軍的後方,減輕唐州方麵的軍事壓力。
第三,命行軍司馬裴仲立即領忠義軍主力回師鄧州。隻留中軍四千人,與張尋留守長安。
張尋的決定,讓很多人感到意外。大家沒想到,這個時候了,張尋竟然還要親自留在長安。張尋究竟是在等待什麼呢?這事比鄧州老家遭到威脅還要重要嗎?
很快的,大家就知道了答案。
鳳翔,天子行宮。
文武百官得知河東軍已經退兵的消息,都長舒一口氣。他們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李克用並沒有一路追到鳳翔。
但是,緊接著,在百官之中就流傳著這樣一個說法,說李克用與王重榮聯名上書,請天子大駕還宮,並且,曆數田令孜十餘條罪狀,力請朝廷誅除田氏。李克用甚至在書中直言,“田氏一日不誅,臣一日不回河東”。言外之意,雖然退軍到了河中,卻也隨時可能再打回來。是戰是和,一切都取決於朝廷怎麼處理田令孜。
然而,朝廷怎麼可能處理田令孜呢?田令孜身為左神策中尉,掌管著禁軍兵權,他就代表了朝廷啊!讓他自己處理自己,怎麼可能呢?
於是群臣好不容易放下來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不過他們的注意力,已經從李克用的身上,轉移到田令孜這來了。
一時間各種串聯,各種小範圍的秘密聚會,各種流言,全都出來了。小小的鳳翔城,已有山雨欲來之勢。
田令孜,終於坐不住了。他看清楚了形勢,如果繼續呆在鳳翔,用不了幾天,他就可能稀裏糊塗的被人綁了,送到河中去。他甚至敏感的覺察到,在李克用這一次的上表中,僅僅提出要誅除他自己。而不提誅殺朱玫和李昌符了。這是否意味著,朱李二人已經與李克用之間達成了什麼默契?
不行,鳳翔一定不能呆了。田令孜終於下定了決心。
正月十七,元宵節剛過,大清早的田令孜就來到了鳳翔節度府,求見皇上。節度府已被李昌符騰了出來,作為皇上暫時居住的行宮。
天子還沒起床,守在門口的內侍見來的是田令孜,也不敢欄,隻跪在地上,口中說聖上龍體不適。言外之意,不想讓田令孜打擾。
田令孜卻隻嗯了一聲,推門就進了寢殿。他一路直走到龍榻前,發現李儇合眼躺在床上,不知是睡是醒。但看臉色,確實有些蒼白疲倦。
田令孜見皇上這個樣子,心裏也不免有些發酸。李儇十二歲在宦官的擁立下當上皇帝,十九歲被黃巢趕出長安,跑到西南邊疆過了五年苦日子,好不容易才重回長安,卻僅僅過了九個月,就再一次被趕出了長安。重又過上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日子,古往今來的這些皇帝,也再難找出來比他還慘的了。
唉,大家,老臣也是對不住了。田令孜在心裏哀歎一聲,輕聲喚道:“大家,大家?該起身了。”
李儇睜開眼睛,發現是田令孜,神情忽然變得緊張,一骨碌爬起來問道:“可是亂兵追來了?”
“沒有。沒有。”田令孜連忙安撫皇上,“李克用還在河中呢。”
“喔。”李儇長出一口氣,問道:“那阿父叫朕起床,所為何事?”
“大家,鳳翔也不能再住了。”
“為何?李昌符也反了?”李儇已成驚弓之鳥。
田令孜很想說李昌符也反了。但他又沒有真憑實據,總不能睜眼說瞎話欺騙皇上吧?遂道:“昌符雖無反跡,但提出鳳翔地方貧瘠,難以負擔整個朝廷及禁軍的開銷。想讓皇上下詔,讓各地把貢賦送來鳳翔,以解急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