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懷英聽了,點了點頭。這個策略還是比較符合他的心意的。他立即點齊兩千馬軍,向遠離戰場的方向去了。
午時剛過,朱瑾就迫不及待的向蔡軍發起了進攻。蔡軍早已列陣迎戰。但戰陣參差不齊,一看就是疏於訓練。
由於人數上的巨大差距,天平軍很快就占據了上風。蔡軍的軍陣已然沒了樣子。眼看就要被天平軍徹底撕裂。朱瑾立馬於陣後,心情卻並不輕鬆。他緊盯著戰場的西方。
一陣鑼聲忽然響起,蔡軍終於跑了。訓練有素的天平軍並沒有急於追擊,雖然已經與逃跑的蔡軍脫離了接觸,他們還是保持著緊密而又齊整的隊形。
朱瑾沒有馬上下令追擊。他在觀察敵人的反應。他聽哥哥說過,敵人真的逃跑,和佯裝退卻,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這種感覺隻可意會不可言傳,是隻有經驗最豐富的主將,才能夠洞悉的。
而朱瑾,實在沒有看出敵人是不是真的在逃跑。
眼看著敵人越跑越遠,再不追,就難以追上了。朱瑾終於把心一橫,管不了那麼多了,追!
他把手一揮,一陣鼓聲響起,天平軍開始了追擊。
追著追著,天平軍即便訓練有素,隊形也開始散了。朱瑾心裏想著,一旦追上敵軍的隊尾開始接戰,就停下隊伍整理一下隊形。然而蔡軍跑得飛快,不是那麼容易追上。天平軍的先鋒與蔡軍的隊尾總是處在若即若離之間。讓朱瑾難以下定決心停止追擊。
再等等,再等等,再近一點,就停止追擊……朱瑾還在如此想時,他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忽然鼓聲四起,喊殺聲震天!
八千蔡軍如從天降,從三個方向同時殺了出來。天平軍猝不及防,一時間陷入混亂,不知道該向哪個方向攻擊。朱瑾被士兵們保護在垓心,一瞬間竟然真的出現了大腦空白的情況。
到底該怎麼辦?向某一個方向突圍嗎?還是擺個圓陣,原地堅守?要守多長時間,康懷英的騎兵才會趕到?萬一康懷英不能及時趕到怎麼辦?萬一,萬一康懷英見敵軍人多,嚇得不敢來了怎麼辦?
足足有一刻鍾,朱瑾沒有下達任何命令。天平軍隻是憑著本能的進行著防守和還擊。
那種熟悉的感覺再次出現了。十年前的那個冬天,一個人被哥哥扔在一口枯井裏,天上飄著雪,卻無處躲。身上瑟瑟發抖,卻無處藏。四周都是陡峭濕滑的井壁,無處抓手。那一刻,他此生第一次懂得了什麼叫做絕望。
“哥!”年幼的朱瑾在井底大聲的呼喊著。他相信哥哥隻不過是想要嚇一嚇他。哥哥絕對不會丟下他不管。下一刻,隻要等到下一刻,哥哥就會向他伸出援手,將他拉出枯井……直到三天以後,朱瑾依然還在這樣想著。
第四天的早上,他開始往上爬。他終於開始相信,他隻能靠自己了。
第五天的下午,他不知失敗了多少次之後,終於爬上了地麵。抬起頭,他看到了坐在井邊衝著他笑的哥哥,手裏捧著一張蒸餅。
朱瑾一把拽過蒸餅,使盡渾身力氣,將哥哥撞倒在地。
“你不能永遠都靠我。”朱瑄仰麵躺在地上,雙眼望向天空,喃喃的說道。
“我不能永遠都靠別人!”朱瑾忽然大喝一聲,挺槍立馬,向西麵一指,道:“全力向敵人的中軍進攻!”
天平軍的選擇震驚了蔡軍主將秦宗言。他原本以為被圍的天平軍會向東麵,鄆州的方向突圍。因此,他在東麵布置了重兵,卻忽視了自己所在的西麵。天平軍發了瘋似的進攻,讓他開始膽寒。
如果不是人數上占有絕對優勢,秦宗言可能已經撤兵了。他不停的在心底勸自己,沒事,我們的人數是敵人的三倍,不可能抵擋不住,他們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再等等,再等等他們就會堅持不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康懷英的兩千騎兵,忽然出現在了秦宗言的背後。
蔡州軍退兵了。
蔡州軍被天平軍擊敗的消息傳到汴州,汴軍的士氣為之一振。在趙東陽的指揮下,接連打了幾個漂亮的翻身仗。
戰爭的局勢瞬間逆轉。忽然出現在東麵的天平軍,給秦宗權的右翼帶來了極大的威脅。坐鎮汴州前線的秦宗權有被汴軍和天平軍兩麵夾擊的風險。他不得已,做出了一個艱難決定,撤兵。
在天平軍的無私幫助下,朱溫撐過了這次危機。從此,他就開始叫朱瑄做哥哥,盡管他比朱瑄還要大上好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