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前,一個人正在摟著墓碑哭泣。這人左右,參差的站著四個人。看身形,全都是武者。
“繡娘,我回來了。我回來了……”趙東陽跪在地上,死死摟著墓碑,仿佛懷裏的就是曾繡娘。口中隻反複的念叨著一句話,我回來了。
趙東陽的身旁,裴繼祖蹲在地上,默默的添著燒紙。他想說上幾句安慰的話。卻張了張嘴,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曾繡娘是他和趙東陽一起救出來的,想著當初嬌嫩如水一樣的女子,如今就躺在這冰冷的墳中,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趙東陽的身前,郭言正在一鍬一鍬的向墳頭培土。這個臉上總是掛著笑的熱血男兒,此時臉上竟然掛著淚。不知他為何會為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子流淚。是不是想到了早已離散的妻子?也許,他想為妻子的墳頭培土,都不知妻被葬在了何處。
趙東陽的身後,霍存神情肅穆的注視著墓碑。他想象不出,這個叫做繡娘的女人,為何會讓一個硬漢哭成了淚人。原來,趙東陽隻肯納豆婉兒為妾,就是為了這個女人。
霍存的身後,李唐賓背身站在幾步遠的位置,他迎著風,望向湍河的方向。任俠不羈的他,似乎不忍麵對眼前的生離死別。
李唐賓自從在斷發軍的突襲中突圍而去,就去華州投奔了趙東陽。後隨趙東陽一起破了長安,在安樂坊中見到了正在保護豆婉兒母子的霍存,五個結拜兄弟終於團聚。
“哥哥,時候不早了。恐張將軍等得急了,我們進城吧。”裴繼祖勸道。依趙東陽的習慣,他們四個結拜兄弟,都叫趙東陽做哥哥。
趙東陽用雙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淚,不急,讓我再多呆一會。說著他從背上取下一個包裹,打開,裏麵是一把琵琶。
“繡娘,這首歌是你最愛聽我唱的,我再給你唱一遍吧。”
趙東陽倚著曾繡娘的墓碑,懷抱著琵琶,就好似抱著一把木吉他,邊彈邊吟唱道:
縱有紅顏,百生千劫;
難消君心,萬古情愁;
青峰之巔,山外之山;
晚霞寂照,星夜無眠;
如幻大千,驚鴻一瞥;
一曲終了,悲欣交集;
夕陽之間,天外之天;
梅花清幽,獨立春寒;
……
張尋與李暮尚未到山崗,就先聽到了陣陣悲惋的歌聲傳來。旋律非常熟悉,是趙東陽經常吟唱的。他們將馬留在崗下,緩步上了崗。
裴繼祖一眼見到張尋,就要上前參拜。被張尋揮手止住。示意不要打擾趙東陽。趙東陽這時也看到了張尋和李暮,卻沒有停止吟唱。
直到一曲終了,他還隻是呆呆的望著二人。
李暮不忍氣氛如此尷尬,走上前去,道:“陽子,人死不能複……”
“生”字還未出口,就被趙東陽一記老拳,打倒在地!
“陽子!你幹什麼?!”張尋攔在了二人之間。裴繼祖和郭言死死拖住了趙東陽。
“讓他打吧。”李暮的嘴角已經滲出了血,“東陽哥,是我對不起你。我沒能保護好繡娘……”
“你不要提她的名字!”趙東陽吼道。
“趙東陽!你怎麼能怪李暮?誰都不願這樣的事發生。李暮已經盡力了。”
“是啊,他盡力了。我不怪他。都怪我自己,保護不了我的女人。都怪我是趙東陽,我不是張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張尋反問。
“李暮!我隻問你一句,同在鄧州城中,為什麼繡娘死了,裴七娘卻毫發無傷?!”
“趙東陽!你他媽說的這叫什麼話?”這話也惹惱了張尋。
“就是他媽的這種話!說好的兄弟三人一起打江山,我孤立無援被人抓,你們救不了我,行!我理解!我在人家那當孫子!還要冒險給你們傳情報,行!沒問題!我他媽還能求到你們什麼?就求你們替我照顧好繡娘,你們怎麼做的?連一個弱女子都保護不了,你們他媽的還能幹成什麼?”
……
回城的路上,張尋心裏一團亂麻。李暮跟在後麵一言不發。
趙東陽一行人是特意從長安趕來參加他的婚禮。沒想到一見麵就鬧得這麼僵。也不知趙東陽還會不會出現在婚禮上。會不會一氣之下,就此離開?
唉!管不了那麼多了。天色已經不早了,還要盡量趕回去參加宋蠻的婚禮。這對新人也不容易,都是苦命人。姚藥兒也算是大難不死,如果當初不是恰好在裴七娘的身邊,沒準也會像曾繡娘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