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彈一波又一波傾瀉到鹹陽城頭。砸得守軍根本探不出頭來,隻能緊緊倚靠著城垛。然而,城垛也不能保全他們的性命。在巨石不斷轟擊之下,城垛一個接著一個的坍塌,鹹陽城頭到處都是殘肢斷臂,已經見不到活人。
宋文通的攻城部隊,幾乎沒有遭遇到什麼像樣的抵抗,就順利爬上了城頭。宋文通親自擎著大旗,站在城頭揮舞。黑齒暖男見了,趕緊下令停止砲擊。
眼看著兩千唐軍都攀上了鹹陽城頭,馬軍都將齊軒知道,該他上場了!
很快鹹陽城的西門就被攻入城中的宋文通打開。齊軒一聲令下,三千騎兵殺入鹹陽城!
僅一個多時辰,被詩人譽為“一上高城萬裏愁”的鹹陽古城,就被唐軍攻陷了。
唐騎從西門入城的時候,鹹陽主帥王璠早就在鹹陽東門外的渭河渡口了。
他站在碼頭上,回望鹹陽城,城中已是喊殺聲震天。不知哪裏還冒起了濃煙,他長歎一聲。明明讓手下不要放火,怎麼還是有人違抗軍令?
“京兆,上船吧!”偏將劉瑭催促道。
王璠一步三回頭的上了船。隨他一起東渡的,還有數千齊軍。
在船上時,王璠就開始給黃巢寫請罪書。雖是請罪書,對於自己如何戰敗卻無多敘述,反而詳細描述了他在鹹陽城樓上的所見所聞。個人榮辱他已拋到腦後,他想的是,無論如何也要把唐軍擁有新式拋石機的消息帶給皇上。一定要讓長安的義軍有所準備。
王璠雖然跟著鹽販黃巢造反,自己卻是出身於河東望族,累世公卿。他投身義軍,是帶著情懷的,是有理想有抱負的。此刻他在船艙中揮毫潑墨,奮筆疾書道:“敵砲頗異以往,機發僅需十人,然威力不減,聲震天地,所擊無不摧陷,十者中之七八。然則……”
“轟!”
忽然一聲巨響,打斷了王璠的行文。他所在的船艙竟被擊得粉碎,一時間木屑橫飛。等王璠從甲板上爬起來,發現船艙已被開了一個大洞。從破洞向外望去,渭河河麵上,竟然出現了一支艦隊!
這支船隊的船不多,僅有二三十艘。但每艘船上都豎著一架拋車!此刻,所有拋車都在向齊軍的渡船發射石彈。命中率極高,已經有數艘被石彈擊沉!
王璠又一次傻了眼!但他又覺得異常的興奮。原來水戰還可以這麼打!
其實,戰船上放置拋車,並不算什麼逆天的創舉。早在古羅馬時期,地中海的戰艦上就已經出現了投石車。在東方,也曾有人將拋車架到海船上。但是,到了唐代,一種名為“拍杆”的重型武器,卻取代了拋車的位置,成為水戰的主流兵器。
所謂拍杆,是利用杠杆原理,在甲板上放置一杆甚至數十杆巨木。巨木的一端捆綁一塊巨石。等到與敵艦接近時,就由士兵操縱拍杆,向下猛地拍擊敵艦。既能傷人,又能毀船,威力極大。
由於東方世界沒有發明出配重式拋石機,所以大型拋車需要太多人操縱,不適合放在空間寶貴的戰船上。而把中小型拋車擺上船,距離遠難以擊破敵艦。距離近了威力又不如拍杆。故而到了唐代,就幾乎沒人把拋車搬上戰船了。因此王璠從未見過,他再一次為自己腦洞大開而感到興奮!竟然忘了自己正處於危險之中。
統領這支大唐水師的,是鄧州參軍施驚墨。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年輕人。此刻年輕人正在對著船上的拋車指指點點,給施驚墨詳解如何根據戰船的吃水量變化,調整拋車的射擊角度。
這個年輕人叫做燕宇文。是鄧州甲坊司監頭燕三錘的長子。這拋車與戰船的結合,點子雖然是鄧州留後使李暮想出來的,但將這個點子變為現實的,卻是燕宇文。他特意從鄧州趕來,就是為了指導唐軍使用他創造的這種新式戰艦——霹靂船。
霹靂船距離齊艦很遠就開始拋石。齊艦隻能被動挨打,絲毫沒有還手的能力。一個齊將指揮著水手,英勇的向霹靂船撞去,卻還沒等駛到近前,就被亂石擊沉。
經過不到一個時辰的水戰。幾十艘齊艦被擊沉。數千人葬身魚腹。隻有七八艘小船憑著速度優勢,衝到了渭河東岸。其中沒有王璠的座艦。
可憐大齊的京兆尹。竟然活活淹死在了渭河之中。
捷報傳到涇陽,張尋激動得一拍大腿:“天助我也!”
鄧州將士們忽然發現,自家將軍不知從什麼時候起,總愛把“天助我也”四個字掛在嘴邊。動不動就“天助我也!”
其實,這是參軍奚康私下裏給張尋設計的一句口頭禪。奚康雖然沒有明說理由,張尋卻已心有戚戚。古人相信“天命”,凡事講究“順天應人”,“天命所歸”。自打“宜君寨大雪”之後,張尋身上就籠罩著一道神秘的光環。就像“高祖斬白帝”的傳說一樣,“七月飛雪退尚讓”的傳說,也開始在鄧州軍中暗暗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