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驛館,張尋立即召集眾人議事。
“將軍是說,那夥青衣人的主子是楊複恭?而非曹知愨?”夏侯雲問道。
“不,青衣人可能就是曹知愨的手下。而楊複恭也脫不了幹係。”
“也許曹知愨本人就是楊複恭的手下。”一直沒有說話的奚康忽然說道。
“沒錯。”張尋點了點頭。
“喔!我有點明白了。青衣人是曹知愨的手下,而曹知愨又是替楊複恭辦事的。楊複恭又是將軍幹爹的表哥,那麼也就是說,青衣人一路跟蹤咱們,或許根本就沒有歹意,甚至有可能是在暗中保護咱們呢?”宋蠻難得如此長篇大論的分析。
“但願如此吧。”張尋若有所思的說。聯想到山崩那天,那夥青衣人舉著火把對他們這邊指指點點,也的確有可能是在擔心他們的安危。
對於楊複恭的目的,張尋心裏也滿是問號。白天在馬場的談話,楊複恭已經亮明態度了,就是不支持。但是,有一點張尋還不確定,楊複恭究竟是不支持楊複光當都都監呢?還是不支持楊複光去連結田令孜呢?
“將軍說要去拜訪鄭畋尋求支持,是真心話,還是在迷惑楊複恭?”奚康忽然問。
張尋苦笑一聲:“唉,連你們都瞞不過,看來更瞞不過楊複恭了。”
此行的計劃,其實早就定好了,就是去連結田令孜。但通過和楊複恭的對答,張尋發現楊複恭與田令孜二人勢同水火。所以當楊複恭問他到了成都之後的打算時,他撒了一個謊,說要去拜訪鄭畋。但是,楊複恭能信嗎?
為避免夜長夢多,他們隻在興平府停留了一日,就繼續西行。過了漢中,蜀道才走了三分之一。還有最漫長的一條金牛道在前方等著他們。
這裏他們走了一段水路,從興元府坐船,沿漢江逆流而上,隻一日,就到了八十裏外的西縣。在西縣登岸,再往前就隻能繼續爬蜀道了。
一頭紮進巴山之前,張尋特意抽出時間,去拜祭了定軍山下的武侯墓。
定軍山上,黃忠斬夏侯之處依稀可辨。定軍山下,武侯墓前已是古木參天。
張尋毫不避諱自己是個蜀迷。但他從來不跟魏迷趙東陽爭論。他覺得,先主的仁厚,武侯的忠貞,根本勿需討論。討論都是一種玷汙。
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武侯隻為報知遇之恩,就將後半生都獻給了先主之道,死而後已。
也許有人覺得這沒有什麼。
漢哀帝崩,王莽為大司馬。九年後,王莽篡漢。
魏明帝崩,臨終托孤司馬懿。十五年後,司馬氏廢魏帝曹芳。
北周宣帝崩,周靜帝即位時年僅7歲。兩年後,丞相楊堅篡位。
後周世宗崩,周恭帝即位時年僅6歲。一年後,殿前都點檢趙匡胤篡位。
乃至董卓、劉裕、蕭道成、陳霸先、鼇拜、袁世凱之流,試問世間英雄,有誰能禁得住權力的誘惑?有誰能將先主的知遇之恩記上一輩子?
張尋都不敢說自己能做到。
他拜祭完武侯,抬頭正看到墓旁的碑林中,有一首新刻的詩:
滿壁存亡俱是夢,百年榮辱盡堪愁。
胸中憤氣文難遣,強指豐碑哭武侯。
張尋在武侯墓前呆坐了一個下午,淚流不止。
他生在一個一切曆史的記載都被質疑的年代,卻穿越到了一個一切曆史的真實都曆曆在目的年代,心中激蕩,有誰能曉?
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所守或匪親,化為狼與豺。
越到蜀道的盡頭,路就越發的險峻。快到劍門關的這一段棧道幾乎是懸在峭壁之上,僅能容一人側身而過,腳下就是萬丈深淵。夏侯雲開路,契必鴻斷後,一行十七人在峭壁間一字排開,艱難前行。
忽然,張尋聽見前麵傳來一聲呼哨。這是夏侯雲的報警信號。前方遇到了險情!
但他們此時正處於一個外U型的盤山道上,張尋的位置受山體遮擋,看不清前方的情況,不知道究竟是道路被阻,還是遇到了歹人。但是很快,他身前的宋蠻就接到了前麵口口傳遞過來的信息,隻有三個字:青衣人!
終於要動手了嗎?這個地點選擇得還真是好。張尋心想,難怪不見了那夥青衣人,原來已經抄到了前麵,在這裏等著呢。
狹路相逢勇者勝。在這僅容一人通行的懸空棧道上,後麵縱有“蹶犀校尉”契必鴻,也幫不上一點忙。隻能靠夏侯雲自己了。
就在這時,後麵也傳來了一聲呼哨!是契必鴻發出的!
這回張尋看得清楚,在距離契必鴻還有百餘步的位置,竟然從山後麵轉出一隊渾身鐵甲的軍士,個個手持利刃,身背弓箭。也不知總數有多少人,隻是一個接著一個源源不斷的出現。此時能看見的已經接近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