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溫是宋州碭山人。他少年時不喜耕種,就愛打獵。一次他跟二哥朱存一起在野外打獵,路過宋州郊外的龍元寺時,遇見了一位進香還願的少女。朱溫見那少女美若天仙,當時就一見傾心,喜歡上了人家。那個少女就是張惠。
貴為宋州刺史的女兒,張惠自然不會留意路旁那個野小子。但那野小子卻慨然對二哥說:“光武帝劉秀曾經說過,仕宦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如陰麗華。我看,陰麗華還未必有眼前這個女子長得漂亮。你三弟我發誓,以後非要娶此女為妻不可!”
這話在朱存聽來,簡直就是笑話一般。他不僅沒當真,日後還沒少拿這話揶揄朱溫。以至於朱溫軍中很多老兵都知道他曾經有一個暗戀的對象,名叫張惠,是宋州刺史的女兒。
因此當朱珍聽見張惠的名字,才立即想要去告訴朱溫。但,他也隻是想把這個消息告訴給朱溫而已。想得更多的是為主公了卻一段殘念。他不認為,十幾年過去了,時過境遷,朱溫還會對少年時的愛慕對象,如今已是半老徐娘的張惠動心。畢竟,以朱溫現在的地位,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不在話下。
沒想到,朱溫瘋了一樣的拉著他,去找張惠。
但是到了張惠的院外,朱溫卻躊躇了。他在院門前來回踱了半天,最後一屁股坐在了門前的石階上。
“娘,那人坐在咱家門前好久了。”端午隔著窗格,指給他娘親看。
“喔。那人是誰?”
“剛才聽守門的兵叫那人‘朱大帥’。”
“朱大帥……”張惠在心中思忖,難道是朱溫?
莫非張惠認得朱溫?並不是。朱溫投了義軍多年,屢有戰功,早已是唐廷掛了號的賊首。關於他的懸賞通告遍行州縣。特別是在他的老家宋州,幾乎無人不知碭山出了個賊頭朱三。因而張惠雖然並不認識,卻也對朱溫的大名早有耳聞。而且義軍已經入城幾日,張惠也早就聽說這次奪了同州的主將正是老鄉朱溫。
他堂堂一個大帥,坐在我的門前做什麼?張惠心中疑惑。
朱溫在石階上坐了足有半個時辰,終於起身。卻並未進院,反而急三火四的走了。
俄爾整個同州城中雞飛狗跳,朱溫的手下全都動員了起來,挨家挨戶的叩門。但他們並不為了掠奪寶貨,而是要找一樣東西:梨。
唐代又沒有反季水果,這大正月的,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上哪找梨去?
不過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讓一個小校在一個大戶人家的地窖中,找到了一罐子浸漬在了蜂蜜中的梨脯。原來,唐朝人為了四季都能吃到水果,會將各種應季水果采用蜂蜜泡浸,稱之為“蜜煎”。那小校找到的,就是這樣一罐“蜜煎梨”。
朱溫見之欣喜若狂,重賞了小校。拎起梨罐就又去了張惠家。但這次他還是沒有進院,隻是托人將梨罐送了進去。並反複叮囑手下,要說是“碭山朱溫”送來的。
張惠從看門的校尉手中接過梨罐,忙問送梨的人可留下什麼話。校尉隻是搖頭。張惠卻覺得心裏有些暖暖的。她自幼愛吃碭山脆梨,卻不知那朱溫怎麼曉得。這“蜜煎梨”雖然不是脆梨,但能在十冬臘月找到,也足見其費了一番苦心。朱溫這樣做是為了什麼呢?張惠不禁心中一陣慌亂。
趙東陽正在城中巡視,忽然有人傳令,說朱溫要見他。他心說準沒好事,估計又是因為自己“見義勇為”。見到朱溫,發現果然是因為這件事,但朱溫卻絲毫沒有想象中的怒色,一反常態的還顯出了幾分慈祥。
朱溫先是猛誇了一頓趙東陽,說手下軍士欺男霸女並非他的本意,趙東陽做得對。之後話鋒一轉,開始打聽起張惠。
“那女子除了貌美之外,還是個什麼樣的人?”
趙東陽想了想說:“溫文爾雅,又膽識過人,似乎不是尋常民婦。”
朱溫點了點頭,又問:“那少年又是什麼樣的少年?”
“性格剛烈,頗似其母。身上還有些功夫。”
朱溫連問了幾個問題,左右不離張惠。最後趙東陽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朱溫才放他出來。搞得趙東陽雲裏霧裏,不知所以。
第二天,朱溫終於決定去見張惠。在去之前,他還特意理了理胡子,換了一身嶄新的官衣。
他沒讓任何人跟著,隻身一人進了院子。張惠早在屋中看見,趕忙迎了出來。
“民女張惠,拜見大帥。”
朱溫趕忙將張惠扶起:“別……別叫我什麼大帥,喊我朱溫,或是朱三,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