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漲潮 第93章 鳳翔兵變(2 / 2)

白有慶從纏在腰間的布袋裏,倒出一小把鹽,加在了肉鍋裏。女獵人盯著他的腰間,兩眼放光。

白有慶笑著解下了鹽袋,又解開了裝著一鬥米的糧袋,並排放在了桌上。打開一端的口子,讓人能看清裏麵裝了什麼。

“想要嗎?”白有慶問。

女人喝了一口已經加過鹽的肉湯,猛的唆了唆嘴,好像要將嘴裏所有的鹹味兒全都咽下似的。“當然想了。”

“你要是能幫上我的忙,這些就都送給你。老媽媽的牙口,應該喝些米粥了。”

“幫你什麼忙?”女人急切的問。

“你知道如何繞過藍溪嗎?我軍缺一個鄉導。”

“我知道!”

不顧家人的反對,女獵人換上了一身男裝,跟白有慶走了。老嫗扶著門框,哭成了淚人。

一路上,白有慶跟女獵人閑聊,才知道她姓伍,名叫彩珠,不過是個17歲的女孩。但真不像,山裏的生活讓她像個二十多歲的壯婦,女扮男裝也不容易看出。那老嫗是她媽媽,半老徐娘是她嫂嫂,嬰兒是她的小侄兒。至於父親和哥哥們,全都從軍去了,生死不知。

走著走著,彩珠忽然說了句:“你是好官軍。”

白有慶聽了直樂:“官軍還分好壞?”

“那當然了!”

忠武軍找到了鄉導,繼續向西進發。

一路上,每隔三五裏就能遇到一個村落,鄧州絕對見不到這樣的景象,足見關中平原曾經人口密度有多大。但是,是“曾經”。如今,這些村落全都是廢墟而已,空無一人。

“人全都死了?”賀齊推開一扇朱門。

“未必全都死了,有些百姓會在山中避亂,像彩珠她們那樣。”張尋隨後邁步進了院子,“不過大多數,還是死了。”

這座宅子的氣象與村中其餘的民居大有不同,門前兩尊將近一人高的漢白玉貔貅,就能說明宅子的主人曾是如何顯赫。

不要以為一個小村子裏,能住什麼達官顯貴。別忘了這裏是“京郊”。

古今很多事情其實很相似。在張尋的後世,有個段子,說“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四九城裏掉下塊石頭砸著三個人,有兩個是處長,另一個也是副處長。這個段子,放在唐代的長安,一樣適用。

在長安城及其周邊,生活著大量的王公貴戚、勳貴世家,說大唐半數以上的“統治階級”都住在關中,絕對不是誇張。

如今,這些人,來不及逃的都死了。

黃巢進入長安後曾下令:唐官三品以上全部停任,對唐宗室、公卿士族實行嚴厲的鎮壓政策,史載“殺唐宗室在長安者無遺”。宰相豆盧瑑、崔沆及左仆射於琮、右仆射劉鄴、太子少師裴諗等藏匿民間,被義軍搜出後“皆殺之”,將作監鄭綦、庫部郎中鄭綦拒不投降,“舉家自殺”。投降黃巢的左金吾大將軍張直方因匿公卿於夾壁牆中,事發後被殺。

黃巢攻陷長安,對大唐的打擊絕非京城失陷那麼簡單。舉個不恰當的例子,這就相當於美國全體國會議員開大會的時候,會場被扔了一顆大炸彈。瞬間全國的統治階層沒了一大半。權力中樞趨近癱瘓,造成嚴重的權力真空,整個政府需要重建。

而在晚唐,後來填補了權力真空的,幾乎全是朱溫、李克用這樣在刀尖上舔血的武人。大唐這最後二十年的戰亂不休,因此也就注定了。

張尋等人是在給楊複光找一個合適的住處。忠武軍決定在這裏休整幾日。

這個鎮子緊鄰灃河河畔。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在永州遊覽鈷鉧潭時曾感歎,這樣優美的小丘,如果放到長安附近的灃、鎬、鄠、杜等地,達官貴人出重金也不一定能買到。如今在這荒僻的永州,售價隻有四百文,卻無人問津。他說的那個的“灃”地,就是張尋現在駐軍的地方。

忠武軍已經與駐紮在興平的唐軍建立了聯係。忽然傳來的消息,讓楊複光決定暫停向鳳翔前進。傳言說,鳳翔發生了兵變。

據說,原本駐紮在興平的鳳翔行軍司馬李昌言,因軍中缺糧,竟然回師鳳翔,直搗節度使府。有人說節度使鄭畋死於亂軍之中,也有人說鄭畋已經成功安撫了亂軍。說法混亂不一,故而楊複光決定等到弄清事情真相之後,再啟程。

張尋其實知道曆史上的鄭畋到底死沒死,但他不敢跟楊複光亂說。畢竟,因為他的穿越,很多曆史事件已經發生了改變。也許,這個位麵的鄭畋,真像傳言中說的,平定了亂軍也說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