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軍各部紛紛領了軍餉的消息傳來,鹿晏弘知道自己輸了。他不可能阻止他的第六軍出城領餉,除非他自己發得起。不讓手下領錢,自己又不給錢,下場一定會很慘。這位新上任的忠武軍副都統十分無奈,隻好就範,放棄已經“到手”的鄧州城。
鹿晏弘剛一出城,裴禮的六百向城鄉兵就將鄧州城防徹底接管。按照規定,這些鄉兵沒有資格出城領餉。但是他們的高興勁兒卻一點也不比去“領工資”的第六軍差。因為他們知道,隻要刺史大人進城,一定會有更豐厚的賞賜等著他們。
看著手下排隊出城,竟然還都顯得興高采烈,鹿晏弘心裏特別不是滋味。這些兵可是從蔡州起就一直跟隨著他。有奶便是娘!鹿晏弘在心底暗罵。張尋,我是輸給了錢!絕不是輸給了你!不要以為我沒有辦法對付你!
一個報複計劃,已經在他心底醞釀。
鄧州故稱“穰”,有土地肥沃、人稠物盛之意。這裏城堅池深,沃野千裏,百姓稠密,物產豐富。張尋率軍入城時,望著高高的城牆,心中不禁感慨,終於有一塊像樣的根據地了!向城縣畢竟太逼仄,就跟新野、小沛一樣,不過是暫時托身之所。而這鄧州城,雖然與許州相比稍有差距,但也足夠做帝王之資了。
進城第一件事,張榜安民。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張尋這第一把火,就燒得夠旺。在安民的大榜上,竟然寫著鬥大的兩個字:“免稅”!
初唐稅製本是“租庸調製”,隨著均田製瓦解,唐德宗時期開始實行“兩稅法”,每年征收夏稅、秋稅兩次。除此之外,不得擅自加稅。到了晚唐,中央政府征收的兩稅已名存實亡,各藩鎮橫征暴斂,稅收明目層出不窮。但是每年夏、秋分兩次征稅的習慣,還是保留了下來。鄧州的夏稅已被朱溫征過了,其中大部分都已落入張尋手中。安民榜中所說的免稅,指的是免“秋稅”。也就是說,下半年鄧州的百姓不用再繳稅了。這對百姓來說無疑是一個天大的喜訊。
緊接著張尋燒了第二把火:大赦。
鄧州城大獄中共有各種囚徒五百餘人。其中二百人是當初張造破鄧州時俘虜的輔兵。張尋將這些人統統赦免,並根據個人意願,或放歸,或留在軍中繼續當兵。其餘三百餘民事、刑事罪犯,除個別罪大惡極者待秋後問斬外,也都被赦免。用張尋的話說,偽齊的州官治的罪,我大唐州官不予承認!
此舉其實頗有爭議,很多人反對赦免證據確鑿的盜竊、強奪、行凶殺人等罪犯。但張尋還是堅持己見。在他看來,一個“免稅”、“大赦”的喜慶氛圍必須要有,以此襯托新任節度使的“仁厚愛民”。這關乎他能否迅速獲得鄧州的民心,能否在鄧州站得穩。與這個“大計”相比,放幾個壞人,實在不算什麼大事。
免稅和大赦之後,第三件事就是清查戶口。州城戶冊上記錄的鄧州人口尚有兩萬三千餘戶,人丁近十四萬。但就張尋觀察,實際人口已經大大減少,具體數字是多少,還需要仔細清查。
除此之外,還有七七八八各種事情等著他去處理,鄧州刺史的案頭上堆積如小山般的各類文書。有下麵郡縣上報的各類工程,哪裏需要架橋修路,哪裏又需要開渠灌溉,如此等等,總之多半都是開口向州裏要錢。此外一大部分文書都是一些官司訴訟。古代無論縣官還是州官,除了行政職能外,還兼有司法職能,身兼“市長”和“法官”兩職。但是顯然,朱溫哪個職位都沒上心,他在鄧州這幾個月,除了聚斂,就是征兵,別的事幾乎沒幹。
張尋可是把鄧州當成了自己的“自留地兒”。雖然朱溫給他留下一個爛攤子,他卻不能任其爛下去。每件事他都詳細過目,謹慎處理。在處理這些事情的過程中,他發現自己需要組建一個“團隊”。否則千頭萬緒,縱有三頭六臂也管不過來。
於是一紙公-文,調向城縣令史謙來州城,升其為“鄧州別駕”,相當於“副刺史”。史謙治理向城的成績有目共睹,能力深得張尋認可。民政方麵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他。此外還要給史謙配個副手,便任命掌書記曾慎遠為鄧州長史。虞候吳鐵鹽也被從軍隊調入州城,擔任判官一職,為張尋分擔斷案及監察縣吏等事務。
幾個主要的官職任免完畢,其餘各曹判司,典史等小吏,還需要至少幾十人。這些人就很難再通過“內部挖潛”獲得了。張尋手下畢竟都是武人,雖然在所謂的“教導型”軍隊中,老兵都已粗通文墨,但距離州府“公務員”的要求差距還是很大。
張尋決定通過“招聘”來解決人才缺口。他讓手下找來一大張紅紙,在上麵親筆題就“招賢納士”四個大字。穿越這麼久,他沒事就練毛筆字,如今也寫得像模像樣了。
招賢榜詳細寫明招聘職位、人數,以及一些最基本的要求,如年齡、精通哪些科目、讀過哪些經典等等。剛剛掛出不久,榜前就擠滿了圍觀的人群。公開招聘政府官員,這事在鄧州還從來沒有發生過,人們都覺得十分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