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漲潮 第26章 鬥殺與故殺之分(2 / 2)

“還有些財物糾紛,以及……以及……”

“以及什麼?!”

“調戲良家子的案子……”

“荒唐!荒唐荒唐荒唐!”張尋沒想到自己的部隊才進城幾天,軍紀竟然敗壞到這樣的地步了。“這些案子都被你擋下了?”

史謙點頭。“你這是害我!你這是助紂為虐!你糊塗啊!史縣令!”

史謙磕頭像搗蒜:“下官知錯了!”

張尋終於痛下決心,對不住了靳洪,本來還有意通過追究陳家當鋪掌櫃一女許二夫之罪,以圖為靳洪開脫,或許能留個性命。可沒想到靳洪一案不過是最近軍紀敗壞的一個必然產物,風口浪尖的靳洪,恐怕必須得死了。

至此張尋終於無意再去找吳鐵鹽。隻是去了大獄,探望臨刑的靳洪。

靳洪也是條漢子,見到張尋,並未有隻言片語讓張尋替他求情的意思。也對犯下殺人之罪沒有悔改的言語,隻認為殺人抵命,天經地義,並無怨言。就是還有些遺憾,想拜托張尋,一是在裴家寨還有一雙老父母,年紀越來越大,希望張尋能幫忙照顧。二是自己是靳家獨苗,自己一死,靳家就絕後了。希望張尋能幫他收一個假子,改成靳姓,能夠傳承香火,祭祀先人。張尋一一答應了,想起當初靳洪趕著牛車陪他進城的一幕幕,不禁鼻酸,趕緊辭別靳洪,出了大獄。

剛出獄門,迎麵碰上一人,正是向城縣尉吳鐵鹽。

吳鐵鹽上前施了一禮,說:“張昭武可是來給靳洪求情的?”

張尋說:“不是,隻是昔日有些情分,來見他最後一麵。吳縣尉秉公執法,殊為可貴,我不會越俎代庖。”

吳鐵鹽一直盯著張尋的眼睛,他感覺對方不是在說場麵話,應該是出自真心,於是說:“將軍既然如此說,下官有一直言相告。”

“吳縣尉請講。”

“常言道,持軍之急務,莫大於賞罰。賞罰不在重,在必行。不在數,在必當。今將軍麾下千二百餘人,而軍令不明,有賞無罰,士卒屢與百姓衝突,而軍中無糾紀,縣令不敢罰。是亂軍之相,敗軍之由。還望將軍三思!”

一席話句句說在張尋的心坎上。張尋趕緊朝吳鐵鹽深鞠一躬,說:“軍中多病漢,唯吳縣尉能醫之,縣尉如不嫌棄,請做我軍中虞候。”

吳鐵鹽推辭道:“恐不能勝任。”

張尋還沒摸清這吳縣尉的想法,但如果他不想投靠自己,似乎也沒必要當麵說上麵那些話,於是張尋堅定了心思,使出無賴戰術,將腰深深低下,再鞠一躬說:“吳縣尉不答應,我就不起身。”

縣尉雖然不歸團練使管轄,但好歹品級在那,吳鐵鹽也不敢受上官如此大禮,這樣誠意邀請自己任職,還推辭的話就很不識抬舉。吳鐵鹽終於答應做張尋的軍中虞候。

唐代的虞候,就是軍中執法的長官,專掌軍紀,定賞罰。權力非常大,一般都是主帥的親信擔任。張尋不熟悉唐朝軍製,之前竟然從來沒想過要設置虞候這一官職。如今想要設置,卻發現自己關係親密的那些人中,沒有適合扮這種鐵麵無私角色的人。趙東陽打仗上心,別的事一律懶的管。李暮最是個隻講人情不講紀律的貨。黑齒暖男、契必阿大等人又都是純粹的武人。所以張尋就有招攬吳鐵鹽的想法。這個不講人情,敢辦上司之不敢辦,敢在張尋頭上動土的黑臉漢子,最適合虞候一職。

光有虞候還不行,執掌軍紀的事一個人可辦不來。還得有虞候軍。唐朝兩萬人的軍團作戰時,七軍中會有左、右兩營的虞候軍。張尋兵少,至少也得有一個虞候軍。於是張尋從向城縣衙裏,吳鐵鹽使熟了的衙役中挑選出十人,又撥了40個合適的軍士交給吳鐵鹽,成立了一隻50人的虞候軍。

靳洪是裴仲手下“破軍都”的一個夥長。得知手下犯了死罪,裴仲特意求見張尋,雖然沒有明裏求情,但言語間都是對失去靳洪這樣的人才的痛惜之意,意思也很明顯。於是張尋給裴仲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課。裴仲當即表態支持嚴肅軍紀。並建議將行刑地點設在校場上,讓全軍列隊見證行刑過程,以起到警示作用。

張尋否定了這個建議。他不想這件事有那麼明顯的“殺雞儆猴”的意味。在他心裏,靳洪不是雞,其他軍士也不是猴。張尋不想讓靳洪在全軍的注視下走向生命的盡頭,那是對死者的不尊重,也是對死者心靈上的二次傷害。

張尋沒有送靳洪最後一程。靳洪行刑的那個下午,他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不停的寫寫畫畫,有時寫了一堆又突然全都撕了重新寫。期間裴七娘來探望過兩次,都被賀齊和宋蠻擋在了門外。而這倆人也說不清張尋到底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