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向城縣已經基本控製在張尋手裏。此時城中百姓大多還在睡夢中,不知道縣城已經變了天。
沒有抓到縣令姚啟之,張尋還是覺得心裏不太踏實。朱雀都隊正馬釗建議,將縣衙裏所有人,特別是姚啟之的家眷,統統大刑伺候。嚴刑逼供下,定能撬出姚啟之的下落。
張尋沒有同意動刑。但讓人把姚縣令的家眷,主要是妻妾和子女,全部帶到縣衙大堂,他要親自問話。
向城縣衙坐北朝南,是一座三進的院落。一進就是縣衙大堂。門上懸掛“向城縣正堂”金字大匾,兩旁門柱題有一副對聯,寫的是:
“吏呼何怒,爾曹身與名俱滅;婦啼何苦,不廢江河萬古流。”
四句杜詩裁剪得巧妙,又頗符縣衙情景,讓張尋觀之莞爾,古人有時也很幽默。
邁進大門,就是縣令平日審案的暖閣,正麵立一“日出東海雲紋”的屏風,上掛“明鏡高懸”金字匾額。有三尺法桌放在暖閣內木製的高台上,桌上置文房四寶和令箭筒,桌後放一把太師椅,失蹤的姚縣令每日就是在此辦公。張尋走上高台,在太師椅上坐定。
身為穿越過來的人,看什麼都新鮮。張尋順手捉起一隻桌上的令箭,頗為感慨,古今多少悲歡離合,就由這不足三寸的小小令箭而定。堂下之人或生或死,隻在縣令一念之間。權力,多少人籍你之名做盡了壞事,又有多少人為了得到你,將壞事做絕!
張尋坐在縣太爺的座位上,暗自告誡自己,今後無論掌握了多麼大的權力,都一定要慎殺。他將令箭往堂下一拋,“帶姚啟之家眷!”
不一會,姚啟之的一妻兩妾,兩兒一女都被帶到。有的無言怒目,有的低頭輕啜,有的號啕不止。
此時張尋身旁站著史謙和黑齒暖男,背後是賀齊、褚良、馬有養,堂下則是丁大新、馬釗等人。馬釗上去給正在大聲號泣的一個女子啪啪兩個大嘴巴,堂下頓時無聲。
張尋趕緊喝止:“欸?不得無禮!”馬釗喏喏而退。卻聽一個女子小聲說了句:“哼,何必假仁假義!”
張尋循聲一看,說話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子,穿著碧色襦裙,大紅綴花的罩衫,麵容頗為俏麗。這女子見張尋看她,也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和張尋對視。張尋覺得這是個奇女子,由於他分不清唐代未婚和已婚女子的發髻,也不知堂下這個女子究竟是姚啟之的小妾還是女兒,就低聲詢問身邊的史謙,史謙回話,這女子就是姚啟之的長女,姚藥兒。
張尋走到堂下,麵帶笑容說:“我與姚縣令,無仇無怨。之所以刀兵相向,是因為各為其主。如今我已為大唐拿回了向城,目的已經達到,我也沒有什麼理由害姚縣令的性命。但姚縣令就這麼失蹤了,我很擔心他的安危,所以請各位能將他的下落如實告訴我。”
無論張尋如何勸說,諸女眷就是無人應答。馬釗說這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又力勸動刑。張尋依然不肯。但他從諸女眷的表情中已經看出,她們肯定知道姚啟之的下落,如果真的動刑,別人不說,那個嚎得最厲害的小妾,肯定會招供。
張尋見時間越久,姚啟之的女兒姚藥兒就越露焦急之色,因而推斷姚啟之很可能仍舊藏身縣衙之內。姚藥兒一定是怕他父親藏匿不住,被人搜出,因此焦急。張尋心生一計,說:“唉,我本想保住姚縣令的性命,無奈你們不領情。實話告訴你們,明天一早我就會放火將縣衙化為灰燼。如果姚縣令依然藏身縣衙,你們就求他多福吧!”
幾個女眷聞言,頓時麵如土色。張尋一麵吩咐馬釗準備縱火,一麵帶人就要離開縣衙。姚藥兒終於忍耐不住,說:“阿娘!還是說吧!”見女兒如此說,姚夫人忍不住長歎一聲,說:“藥兒,帶他們去找你阿爺。”
姚藥兒對張尋說:“你可保證不害我阿爺性命?”
張尋說:“我向你保證。”
見張尋說得真誠,姚藥兒終於決意帶路。
原來在後院東廂房裏,夾牆後麵,竟然修有一間暗室。據姚藥兒說,她老爹姚啟之就藏身在這暗室之中。暗室外放有書架,不知道的很難發現。
姚藥兒朝著暗牆喊:“阿爺,出來吧!他們要放火燒縣衙了!”
連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張尋讓人小心將暗牆打開。暗牆一開,在場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整個暗牆內竟然堆滿了銅錢,壘得整整齊齊,看體積估摸足有幾萬貫!而更讓眾人驚訝的是,姚啟之果然在暗室之內,隻是渾身是血,早就死了多時了!
姚藥兒頓時失聲痛哭,向張尋撲去,要讓張尋償命,被賀齊攔下,推倒在地。
張尋覺得奇怪,派人檢查姚啟之的屍體,發現是被長槍紮死,胸前和腹部被紮了七八個窟窿。看上去不是一人所為。
究竟是誰幹的?不太可能是縣衙裏的人。那麼就是張尋的手下幹的。抓到姚啟之好歹也是大功一件,為什麼不向他稟報,反而要把人殺了?莫非是想私吞了姚啟之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