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漲潮 第17章 無奈缺一壯士(2 / 2)

一行五人打發走了三個,隻剩下張尋和剛剛雇來的施驚墨。張尋卻給施驚墨以最大信任,讓他押著牛車和裝備,找偏僻小路緩行。自己則快馬加鞭,先行返回裴家寨。

張尋馬快,當天下午就趕回了寨。

果然趙東陽已於昨日回來了,還帶回了豐厚的繳獲。裴五的外甥女曾繡娘也被安全救出。

而裴禮一都人地都已經種完了,一共開墾了六百畝良田,與喬端鎮五五分賬。一都人馬除留有一夥輪換伺候田地,大部早就返回寨中。

手裏有了這兩都人馬,張尋心裏稍安。將向城鄉兵來襲的消息跟眾人說了,大家立即行動起來,準備守寨。

趙東陽依照在部隊時候的習慣,自製了一套裴家寨山河走勢沙盤。周圍十裏範圍的山川、河流、山丘、穀底、平地、森林等地理形勢全部等比例呈現在沙盤上,讓裴禮、裴仲、韓三等人十分歎服。張尋幾人就在沙盤上進行兵棋推演。擬定對手為三百人、五百人、八百人三種情況進行不同的推演。最終得出結論,必須要黑齒暖男的援軍及時趕到,才有較大勝算。也就是說,目前裴家新寨裏的兩百人,無論如何必須堅守到黑齒暖男加入戰局的那一刻。

這形勢就比較被動,因為勝負手不在張尋自己手裏掌握,而是要指望黑齒暖男。那個毛頭小子靠譜嗎?張尋很不喜歡這種指望別人的感覺,他急需手裏多一些棋子。於是他派人快馬加鞭趕往白河鎮,要了解契必阿大那邊的進展。按說如果順利的話,這時候也應該快返回裴家寨了。

同時張尋將鄉兵來襲的消息通知了裴家老寨寨主裴義,希望那邊也能出人手配合,至少也要支援一些裝備。沒成想裴義不配合不說,反倒指責張尋惹是生非,要與他劃清界限,一切後果讓張尋自負。

裴義的反應也在張尋意料之中,他本就對這個人不抱什麼幻想,反正他也盡到了通知的義務,接下來隻做好裴家新寨的防務就是。這時候發生一段插曲,書生曾慎遠寫了一封洋洋灑灑幾千言的狀書,親自叩門遞交給張尋,內容是控訴都頭趙東陽“殺人如麻,泯滅人性”,一人屠殺三十八個山賊,其中還有無辜少年一人。

這很讓張尋意外,因為趙東陽並未跟他詳細彙報剿滅山賊的經過,隻說掃平了山賊,救出十多個女子。因為大戰在即,張尋也沒來得及詳細過問。沒想到其中竟然還有這麼一段曲折!

張尋不信趙東陽能手刃三十八人。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還是現代穿越過來的人,跟久經沙場的唐朝職業軍人有太多不同。但他一問,趙東陽竟然當場承認,人都是他殺的,數目也對。

張尋當時就傻了,他想象不出斬殺三十八人是一個什麼樣的場景,曾慎遠的訟狀中寫道:“一時屍山血海,血流成河,人頭滾滾,慘如地獄……”

張尋想問為什麼,但他沒問。因為趙東陽在講述的時候已經說得清楚,因為那些山賊或者殺人了,或者侮辱過婦女,都是罪有應得。張尋沉默了一會,問:“為什麼要殺那個沒被人指認的少年?”

趙東陽答:“因為之前我說了,指認別人的,赦之。那個少年雖然沒被別人指認,但他自己也沒有指認任何人,所以依照我說的,不能赦免他。”

這的確解釋得通。於是張尋成功說服了自己,不但沒有怪罪趙東陽,反倒給了他十六個字的評語:“出手果決,嫉惡如仇,言出必行,賞罰分明!”曾慎遠見到是這個結果,氣得將訟狀撕個粉碎,高呼:“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被他小娘舅裴五扯出帳外。

這件事就算過去了,但張尋內心卻異常糾結。趙東陽錯了嗎?似乎沒錯。但如果沒錯,為什麼張尋總覺得心裏麵十分堵得慌呢?

他無法想象,那個手刃三十八人連眼都不眨的男人,真的是從前他熟悉的那個人嗎?真的是當初那個戴著耳機,一邊聽《雙截棍》一邊蹬著單車的男孩嗎?真的是那個想寫情書又不會,求張尋代筆,寫完又不敢送給暗戀女孩的那個男生嗎?真的是那個一遇到同學請大家喝汽水,就會跑掉,因為擔心自己沒有零錢回請的趙東陽嗎?

“趙東陽!你變了!”張尋很想這樣當麵斥責。但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因為他知道,趙東陽沒有做錯什麼。他濫殺,是的,他濫殺了,但是他沒有做錯。這就是戰爭對人的異化,這就是亂世對人的異化!趙東陽已經被異化了!

殺人不會被譴責,甚至殺的人越多,就意味著你越成功!

如果亂世繼續下去,張尋自己也遲早會被異化!李暮也會被異化!沒有人能逃得過。

不能再這樣在大山之中苟且了,我即便努力保護了這一寨人的人身安全,我也終無力阻止他們精神上的異化。

張尋覺得,是時候加入這場大唐與大齊之間的戰爭,結束這個亂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