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 賺勢豪牢籠歌一曲 征貪黠挾製價千金(3 / 3)

子富尋思半晌不語,珠鳳乘間掩在靠壁高椅上打瞌銑。黃二姐一眼睃見,隨手橫撻過去。珠鳳“撲”的一交,伏身跌下,竟沒有醒,兩手還向樓板上胡抓亂摸。子富笑問:“做啥?”連問兩遍,珠鳳掙出一句道:“奮脫哉呀!”黃二姐一手拎起來,狠狠的再撻一下,道:“遝脫仔耐個魂靈哉囗!”這一下才把珠鳳撻醒,立定腳,做嘴做臉,侍於一傍。

黃二姐又向子富說道:“就像珠鳳個樣式,白撥飯俚吃!阿好做生意?有啥人要俚?原是一百也讓俚去末哉(口宛)。阿好說翠鳳贖身末幾花哚,珠鳳倒也少匆來?”子富道:“上海灘浪倌人身價,三千也有,一千也有,無撥一定個規矩。我說耐末推扳點,我末幫貼點,大家湊攏來,成功仔,總算是一樁好事體。”黃二姐道:“羅老爺說得勿差,我也匆是定歸要俚三千。翠鳳自家先說個多花猛捫閑話,我阿好說啥?”

子富胸中籌畫一番,欲趁此時說定數目,以成其事。恰好黃翠鳳、黃金鳳同台出局而回,子富便縮住嘴。黃二姐亦訕訕的告辭歸寢。

翠鳳跨進房門,就問珠鳳:“阿是來浪打瞌銑?”珠鳳說:“勿曾。”翠鳳拉他麵向台燈試驗,道:“耐看兩隻眼睛,倒勿是打瞌統?”珠鳳道:“我一徑來裏聽無(女每)講閑話,陸裏困嗄!”翠鳳不信,轉問子富。子富道:“無(女每)打過歇個哉,耐就噥噥罷,管俚做啥?”翠鳳怒其虛誑,作色要打,卻為子富勸說在先,暫時忍耐。子富忙喝珠鳳退去。翠鳳乃脫下出局衣裳,換上一件家常馬甲。金鳳也脫換了過來,叫聲“姐夫”,坐定。

子富愛將黃二姐所說身價雲雲,縷述綦詳。翠鳳鼻子裏哼了一聲,答道:“耐看末哉,一個人做仔老鴇,俚個心定歸狠得野哚!無(女每)先起頭是娘姨呀,就拿個帶擋洋錢買仔倪幾個討人,陸裏有幾花本錢圓單是我一幹子,五年生意末,做仔二萬多,才是俚個(口宛)。故歇衣裳、頭麵、家生,再有萬把,我阿能夠帶得去?俚倒再要我三千!”說到這裏,又哼了兩聲,道:“三千也無啥稀奇,耐有本事末拿得去!”

子富再將自己回答黃二姐雲雲,並為詳述。翠鳳一聽,發嗔道:“啥人要耐幫貼嗄?我贖身末有我個道理,耐去瞎說個多花啥!”子富不意遭此搶白,”隻是訕笑。金鳳見說的正事,也不敢搭嘴。翠鳳重複叮囑子富道:“難(要勿)去搭無(女每)多說多話。無(女每)個人,依仔俚倒勿好!”

子富應諾,因而想起姚文君來,笑向翠鳳道:“姚文君個人倒有點像耐。”翠鳳道:“姚文君末陸裏像我?我說癩頭黿怕人勢勢。文君勿做也無啥,勿該應拿‘空心湯團’撥俚吃。就算耐到仔老旗昌勿轉去,明朝再有啥法子?”子富聽說得有理,轉為文君擔憂,道:“勿差呀,難末文君要吃虧哉!”金鳳在旁笑道:“姐夫做啥嗄,阿姐(要勿)耐說末,耐去瞎說。姚文君吃虧勿吃虧,等俚歇末哉,要姐夫發極!”子富方笑而丟開。一宿晚景少敘。

十一日近午時候,翠鳳、金鳳並於當中間自下梳頭。子富獨在房中,覺得精神欠爽,意欲吸口鴉片煙,親自燒成一枚夾生的煙泡,裝上槍去脫落下來,終不得吸。適值黃二姐進來看見,上前接過簽子,替子富另燒一口,為此對躺在煙榻上,切切私議。

黃二姐先問夜來幫貼之說,子富遂告訴他翠鳳之意堅不可奪,不惟不肯加增,並且不許幫貼。黃二姐低聲道:“翠鳳總歸是猛捫閑話!照翠鳳個樣式,我有點氣匆過!心想就是三千末,倒也勿撥俚贖得去。難故歇說末說仔一泡哉,羅老爺肯幫貼點,故是再好也匆有。我就請耐羅老爺吩咐一聲,該應幾花,我總依耐羅老爺。”子富著實躊躇,道:“勿然是也無啥,難俚說仔(要勿)我幫貼,我倒間架哉!勿曾懂俚啥個意思。”黃二姐道:“故末是翠鳳個調皮哉囗!俚自家要贖身,阿有啥幫貼撥俚倒說是勿要個嗄?俚嘴裏說勿要,心裏來浪要。要耐羅老爺幫貼仔,難末俚出去幾花用場,再要耐羅老爺照應點,阿是實概意思?”

子富尋思此說倒亦的確,莽莽撞撞徑和黃二姐背地議定,二千身價,幫貼一半。黃二姐大喜過望,連裝三口鴉片煙。子富吸的夠了,黃二姐乃抽身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