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皓宇與店掌櫃一看來人,隻見他穿著一件藍綢緞衫,腰間寄著一淡紫色絲絛,上麵還掛著一件玉飾,腳下踏著雲青鍛的皂靴,一派氣宇軒昂的樣子,身後還跟著兩位黑衣仆人,都是黑麵多髯,金剛怒目的樣子,其中一個手裏拎著一個十分考究的長木箱,掌櫃一看這架式,剛剛還因為氣惱而漲紅的臉,立即堆滿笑容:“這位公子言重了,我這店在此已小十年了,字畫古玩,做的也都是斯文生意,哪裏敢不講道理呢,適才與這位公子爭執幾句,原也無它,隻是這公子還了個價錢,卻又不想買,這不是壞了規舉不是?”閻皓宇待要爭辯,那藍衣公子道:“無需多言,我看你就是店不大,卻欺客,還專挑我們這外鄉人欺。”話剛落音,那兩個黑衣仆人,往前站了一站,怒視著那店家,店家一看來者不善,恐生事端,急忙擺手:“也罷也罷,說起來都是誤會。”對著閻皓宇一鞠躬:“公子,我給您賠不是了哎。”閻皓宇倒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對著藍衣公子道:“多謝這位公子,原也怪我沒帶銀兩下來,不幹店家的事。還請外麵說話。”
兩人走出畫店,閻皓宇向藍衣公子行禮:“小生閻……”發現差點說漏又改口道:“小生姑蘇唐繹多謝公子解圍。”藍衣公子回禮道:“小生南陽王誠,到此參加秋闈,剛剛不過一件小事,兄台不必掛齒。”兩人一路聊著,得知閻皓宇年長一歲,雙方卻都住在祥雲客棧,王誠住的正是隔壁的“青雲一號”,兩人都笑道有緣有緣,王誠邀請道:“晚上小弟在住地備薄酒一杯,兄台若賞臉,可移駕過來一續。”閻皓宇答:“一定前去。”
晚上,閻皓宇赴約來到隔壁,王誠已置辦好一桌子菜等候,那兩個仆人侍立旁邊,麵無表情,閻皓宇看著略有些不自在,王誠忙命兩人門外守候,於是兩人把酒言歡,越談越投機,王誠道:“我看兄長好似很喜歡字畫,今日在那個“名畫齋”倒是逗留了很久?”閻皓宇笑道:“不敢不敢,不過那個所謂名畫齋實在是虛有其名。”王誠點頭道:“小弟來此倒收了一幅畫,花了不少銀兩,不知尊兄能不能幫我品鑒一下。”閻皓宇忙說:“不敢不敢。”
那王誠卻已到床邊,從底下取出那紅木箱子,打開取出一幅畫,當著閻皓宇麵徐徐展開。閻皓宇本已微熏,一看到這幅畫,卻驀然酒醒,隻覺心中一股暖流直衝而上,一直升至眼中,落下淚來,原來此畫正是父親閻立本在他八歲左右時所畫的一幅《仕女牡丹圖》:一位飄逸的仕女,立於一叢牡丹旁,低頭含笑,笑中帶羞,人花相應,美不盛收……閻皓宇起身,失神落魄地盯著這幅畫,眼神在那左下印章處久久凝望,那一處特意重複蓋了兩次印章,卻正是當時自己用手不小心碰到畫的邊緣,留下了細微的手印,父親是以進行了遮蓋,往日情景,曆曆在目,如今卻在這千年之後,能與此畫再相逢,閻皓宇心中自然諸多感慨,王誠舉著畫,也在一邊細賞,抬首看閻皓宇,想問下閻皓宇觀感,卻看他正滿眼含淚,一幅神癡癡傻傻的樣子,倒嚇了一跳,忙叫道:“唐兄,唐兄?”閻皓宇這才回過神來,自知失態,收住了眼淚道:“賢弟見笑了!”王誠收好畫,兩人又坐到桌邊,王誠問:“恕愚弟冒昧,剛才唐兄何以至此。”閻皓宇掩飾道:“見笑了,我少時就喜歡畫畫,家父有本曆代名畫錄,我翻看無數遍,其中最愛唐代閻立本畫作,覺得他畫的,形神俱備,如有靈魂注入其中,今日看到真跡,心中震動,故而如此!”王誠拍手連聲道:“好好好!唐兄果然好眼力!不瞞唐兄說,我此次一路南下過來,說是為了秋闈,最主要還是為了此畫!得知這畫在此處,我便夜不能寐,雖家人百般阻攔,我也一定要親自過來取不可!”閻皓宇喜道:“哦,原來賢弟也是喜愛丹青之人。”王誠笑道:“我僅僅是喜歡觀賞,個人畫力尚不足啊。”閻皓宇道:“賢弟不必過謙,改日有機會,你我何不一起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