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內斯特雖然到倫敦已有六個星期了,但他仍然沒有機會到德國去。他在倫敦新交結的朋友中,有個是瓦登貝克的侄子喬治。他二十七歲就晉升為上校。他的戰鬥機組P—47的基地在伊西格尼。在那裏有一種雙引擎能乘坐戰地記者往返於倫敦的輕型飛機。七月初,厄內斯特免費搭乘這種飛機橫過海峽,胡子剃得光光的,滿麵笑容地來到參貝格瓦爾頓柯林烏德的住地。厄內斯特向他們解釋說,醫生同意他把胡子剃掉。更使瓦爾頓感到意外的是,厄內斯特把他一個月來的郵件都送來了。“為了慶祝他的到來,我們舉行了一個狂歡會,”柯林烏德寫道,“我們痛飲海軍方麵送來的純度很高的烈性酒和我們在港灣附近一處懸崖下麵石洞裏發現的敵人潛艇人員存放的酒……”一些愛爾蘭的深海潛水員也參加他們的晚會,使狂歡會的氣氛更為活躍。這些潛水員的任務是清除敵人在港口布下的水雷或其他破壞性的設施。晚會上這些潛水員邊喝酒邊唱歌一直到深夜。快天亮時,他們倒在地下胡亂地睡上一兩個小時,然後……跳進水裏潛入海底,來到世界上最危險的海域。他們的性格真夠悍勇堅強。
厄內斯特同這些愛國者一起在參貝格住了一個星期。他最近去過摩斯奇托戰鬥隊和皇家空軍的其它作戰單位,了解了許多情況,體會很多,感想很深。他同別人一起喝酒唱歌,仿佛無憂無慮——的確,在當時他是無憂無慮的。每天上午記者們離開他們那舒適的住地,到戰地采訪情況,晚上回來大家又高高興興地喝酒唱歌。雖然厄內斯特的職責要求他掌握敵我雙方步兵和裝甲車的情況和資料,但實際上他從沒有認真寫過。一個星期之後,他象來時那樣悄悄地離開了。他回到多切斯特旅店,繼續過著他同瑪麗維爾斯的愛情生活。七月十七日厄內斯特帶瑪麗到白塔出席一次告別午餐會,這是他們第一次相識的地方。瑪麗後來在日記中寫道,“我和海明威出席了告別午餐會,雖然我很困乏,可這次午餐會太好了。”接著厄內斯特再次渡過海峽,這樣他在倫敦的生活就結束了。
返回諾曼底七月十八日海明威回到諾曼底。首先他到喬治派頓將軍的裝甲師去采訪。路上裝甲車掀起的灰塵使他那敏感的眼睛和喉嚨忍受不了。他從口袋裏拿出個小日記本,作了簡短的記載。“這個夏天這裏一片灰塵和泥濘。兵車在泥路上駛過,留下的車轍泥深盈膝或是厚厚的塵灰在車子後麵卷了起來蓋住你眼睛,使你感到窒息……。”不過,這裏寫的隻是這種現象的一個方麵而已,除了派頓將軍的裝甲車和飛機外,還有別的事情引起厄內斯特的不滿。其中之一是他的一位記者同事所引起的。這人名叫奈莫卡那貝羅路卡斯,巴西人。厄內斯特第一次見到他就不喜歡。七月二十一日是厄內斯特四十五歲生日。這一天比以往更難受。除了寂寞無聊外,還加上天熱,灰塵多以及周圍喧鬧的聲音。快到黃昏了,他準備洗個冷水澡,然後慢慢喝酒消磨時間,自我安慰一番。他發現房裏剩下的威士忌不多,一口就可喝光。他把酒全都倒了出來,盛在一隻高腳酒杯裏,再加入一些水。這樣便可多喝幾口。他把酒杯放在一把交椅的扶手上,坐在椅子裏脫掉高統靴,然後身子往後一靠舒舒服服地休息起來。他根本沒想到這個時候奈莫會走進房裏來。可是他來了。奈莫是剛從外麵采訪回來,渾身灰塵,一身臭汗。當他走過厄內斯特的椅子時,看見了那杯酒,順手端起來,一飲而幹。然後眼睛盯著海明威十分不滿地說,“怎麼搞的,裏麵摻了水!”厄內斯特氣炸了,差點沒斃了他。他好不容易在派頓將軍那裏呆了一個星期,他把這一個星期的生活經曆叫做“流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