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回頭,那些對她窮追不舍的磨得鋥亮的爪牙都對準了她,她怕她一回頭,它們會立馬刺穿她的心髒。
整個世界歸於寧靜,安靜得可怕,她瞪大眼睛盯著鞋尖,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疼痛沒有到來,她看見橘色的光逐漸明朗,渲染在棕色的小皮靴上,將小皮靴鑲上了一道金光。她小小的影子靜靜的匍匐在皮靴下,在風中悠悠晃動。
光芒撞入眼簾的瞬間,魔爪盡數化為青煙。
與此同時,吱呀一聲輕響,像是緊閉百年的木門被驟然打開,發出古老而沉重的回響。
她心裏害怕得厲害,渾身都在發抖,她告訴自己不要回頭,不要回頭。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子力量牽扯著她,讓她不自覺轉過了身子。
一座巍峨宮闕拔地而起,鑲嵌在雪地中,是重簷金頂,有粉牆環護,飛天簷角下掛著的銅鈴在風中叮叮當當的響。
朱紅的宮門打開,一道金光乍現,便是在那萬丈光芒間,高大欣長的人影走出,朝著她的方向靠近。
她伸手擋住刺眼的光芒,於指縫間看著那個穿了竹青色長衫的男子,她看到他每一次邁步都恰好覆上她小小的腳印,但無論隔得多近,她都看不清他的麵容,哪怕是站在她麵前,他也看不清他長了什麼樣子。
高大的身軀擋住了光,將她籠罩,她放下手,仰起頭問,“你是誰啊?”
“我是你的夢,專程來取走你的半顆心。”
縹緲而空靈的聲音傳出,剛入耳中就化為虛無。
她尚未來得及反應,一隻手便伸入心口,她尚未來得及反抗,半顆心便被取出,血淋淋的,尚在跳動。
“我的……這是我的……”她雙手捂住心口,任鮮血順著指縫涓涓流出。
說,“還給我,我會死的,把我的……”
她一臉驚慌的看著男子將她的半顆心放入沉香木匣子裏,牢牢鎖上。滿心焦急,卻無論如何說不出那個心字。
天地開始旋轉,她捂著心口倒在雪地上,看鮮血蔓延,浸染一地。
簌簌落下的雪花停留在半空,迎麵而來的朔風凝固在前方,像是被施了魔法,又像是去了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
那抹竹青色的身影沿著來時的路一步步往回走,直到朱紅宮門合上,徹底消失在她眼中。滿眼的橘色光芒隱於寂靜,夜,再次變得黑暗。
眼簾合上時,她又聽見了縹緲而空靈的聲音,說的是,“你的,夢知,都是你的。”
緊接著,她跌落進了黑色的漩渦裏,逐漸被黑暗吞噬,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可是她又感覺到她還在呼吸。
“夢知,醒醒!”
“夢知!”
“醒醒!”
她聽見有人在喊她,有很多很多人在喊她,有爸爸,有媽媽,似乎還有那隱於虛無的空靈。
她睜開眼睛,入目的是漫天的雪花,洋洋灑灑往下墜落,輕串成簾。凜冽朔風迎麵吹來,隻餘一抹刺骨的肅殺。
她在別墅外的馬路上,躺在母親溫暖的懷裏,邊上人影重重,皆是問著,“夢知,你怎麼了?有沒有事?”
“有事,我有事。”她捂住心口,驚慌失色的說,“我的心被人挖走了!在一個樹林裏,有人挖走了我的半顆心。”
“阿夢,你說什麼?”母親將搭在她身上的大衣攏緊,一麵問著,一麵將耳朵貼到了她的唇邊。
她將母親的手拉了放在心口處,哭著說,“我的心被人挖走了,這裏沒有心了,它不跳動了!”
母親掀開大衣一角,著急的問,“是心口疼嗎?”
“心不在了!”她煩躁起來,雙手胡亂的揮動,“我的心不在了!”
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將聽診器放在她的心口,信誓旦旦的說,“一切正常,心髒很好。”
“怎麼可能好,心都不在了,怎麼可能正常?”她哭得愈發大聲,將兩隻手舉到麵前,說,“你們看,上麵有血。”
可是她的手上沒有血,地上沒有血,心口處沒有傷疤亦沒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