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子午山的山頂坐了很久,直到天啟哥給我電話:
“小嫻,你能回園子裏一趟嗎?”
“嗯?”
“那個……寶林在這兒跪了一下午了……”他支吾著說。
“好,我回去……”
該來的總是躲不過去的,總得給師父師娘一個說法。到了園子已經是傍晚了,剛進了後院,就見到師兄跪在院子當中的磚地上,半垂著頭,左右院門外,站了幾個探頭探腦的師弟妹,天啟哥見了我,如蒙大赦一樣疾走過來。
“你去勸勸寶林,讓他別跪了,要不就勸勸我爹,兩頭強牛我誰都拉不住!”他急的直搓手。
我看一眼寶林師哥,歎口氣,直接繞過他,上了二樓。
“師父,我是小嫻,我能進來嗎?”我好言好語地在門外哄著。
“我不想見你們兩個不省心的東西!”師父暴怒的聲音。
“那我走啦~,再不回來啦?反正您也不要我了!”我靠在門框上,累得連氣都不想喘。
門呼的打開,師娘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站在門口:“你還想怎麼氣人?!”她伸出一指頭,推在我額頭上,我腳下一軟,險些坐倒,倒把她唬得一跳,一把拉住我。
“進來,進來!坐下,你臉怎麼這麼白?”
我進了屋,順勢“咚”地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徒兒不孝,惹二老生氣,願意自請家法,隻求二老饒了師兄,他腿不好,這麼跪下去,隻怕……”說完,拜伏在地上,不敢抬頭看師父師娘。
師父沉默良久沒說話,倒是師娘在一邊說:“小嫻說的對,寶林跪一下午了,他也說自請家法,你這戒尺打是不打,也得給個說法啊!要不讓他上來,兩個孩子一起說說?”
“師娘!”我終於還是抬了頭:“我給您看樣東西。”我從包裏拿出一份醫院病例來。
“這是什麼?”師娘接過來。
“抑鬱症?”她喊了起來。
“什麼?”師父搶了過去,半響震驚的看著我:“你起來!別跪了!”
我阻住師娘攙扶的手,再拜了下去:
“求師父師娘成全!天啟哥說,師兄今日成就大半因我,其實我知道他心裏早有愛人,我不能再拖累他了,他根本不知道我這個病。我也不想他知道了再可憐我!秦小嫻再不好,也不能再自甘下賤!”我抬眼看著師父,終究還是忍不住流下淚來:
“師父,我如今真的懂了我娘,知道了什麼是求而不得,我日日對著他,不過是把這滋味一遍遍嚐了又嚐。離婚不是放他,而是放我自己一條生路……”
“你!”師娘掩麵哭了起來。
後來,還是師父師娘親自下去,師兄才站起來,我躲在門後,看師父和他說了句什麼,他突然抬頭看向二樓,我下意識躲了一下,看他抿了抿嘴,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轉身走了,我目送他的背影,子午山一別我就再沒見過他,想多看兩眼,卻見他蹣跚著隻幾步就消失在了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