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眼看著恩公的身影越來越遠，朱顏卻騎在馬上動也動不了。
“死馬！你倒是動啊！”
勒韁繩，拽鬃毛，踢肚子……朱顏折騰的累死累活，然而身下的馬卻隻顧低頭吃草動也不動。還不時的嘶叫兩聲，聽起來仿佛嘲笑一般。
“……”
良久，朱顏殺氣騰騰的伸手摳著馬的皮膚，陰森森的笑了，“人欺負我，現在連你這畜生也欺負我？好好好，天堂走路你不走！這是你逼我的！”
一把抽出藏在腰帶裏的匕首，眼睛眨也不眨的刺在馬屁股上……
“啊啊啊啊啊啊！”
盛夏的酷熱裏，突然傳來一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鬥笠客回頭看去，隻見一匹馬瘋也似的衝了過來，而上麵還掛了一個人。那人左右顛簸，好幾次差點兒被丟出去。
馬上，朱顏被汗水淚水衝刷幹淨的小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眼睛裏的驚慌已經多到快要溢出來了。
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她沒有家人，還沒有體驗過幸福，真的不想死……但是太累了，真的沒力氣了……
死死的抱住馬脖子，朱顏苦笑，咬牙切齒的一口咬下去，卻悲催的啃了一嘴的毛。
“死馬，讓你跑你不跑，現在卻跑的這麼快！狗東西，你果然是想要害死我！”
罷了罷了，我刺你一刀，你要我一命，好像挺公平的。手下一滑，在身子懸空的那一刻，朱顏遺憾的想，她還不知道美人恩公的名字呢，也不知道他可有家室……
疲累如潮水一般湧來，朱顏的意識終於陷入了黑暗裏……
“死丫頭，你還敢跑！”肥膩的大手高高揚起搗衣錘，刮出呼呼的風聲。
“哇……大娘你放了我吧，我不值錢的。”又黑又瘦，麻杆兒一樣的小姑娘被拎著脖子，扔進了一間小黑屋裏。
女人冷哼一聲，扭著肥碩的屁股給屋門上了鎖，得意洋洋的聲音透過窗欞撒下一片陰霾，“這死丫頭別瞧長的磕磣，裝可憐可是一把好手，要不是家裏實在揭不開鍋了，我可舍不得把她賣進窯子裏。”
黑乎乎小小的一團縮在發黴的稻草堆裏，抱著紅腫的胳膊，嘴唇都要被咬爛了。良久才有悉悉索索的嗚咽聲響起，黑暗裏有晶瑩的光吧嗒吧嗒，一閃一閃……
等到再次醒來，朱顏已經舍不得眨眼了。
這是哪裏？不是地獄……吧？怎麼可以這麼華麗？床怎麼可以這麼香這麼軟！
舍不得動一下戳破夢境，朱顏吃吃的笑了起來。就讓夢做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姑娘，你醒了。”上麵突然懸上一顆腦袋，唔，長的還挺嬌俏，可比涼州醉紅樓的姑娘漂亮多了。
朱顏眨眨眼，再眨眨眼，不確定的問，“我……不是在做夢？”在被子裏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嘶，好疼！那就不是做夢了！
一個鯉魚打挺，朱顏從床上跳起來，掀被下床，光著腳在屋裏四處亂跑，“我不是在做夢，哈哈哈，居然是真的！哇！好大啊！”
抱著瓷瓶不撒手，朱顏稀罕的用臉使勁兒蹭著，這得多少錢呐！
“姑娘？姑娘？”菱香滿臉驚悚的看著朱顏，尷尬的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哦，你還在哦。不好意思，見笑見笑。”戀戀不舍的放下手裏的寶貝，朱顏過去一把拉住菱香的手，“姐姐真好看，比我之前見過的姐姐們好看太多了。來，快快快，給我說說這是哪兒啊？”
“……”現在才想起來問自己在哪裏，這姑娘心可真大。
……
滕王府，書房。
啪一聲將書摔在桌上，滕王澹台焱麵色如霜的看著底下跪著的濮陽軍備侍長。
“嗬，本王還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廉價了，什麼醃臢東西都能當本王的兵！嗬嗬，秦大人真給本王長臉。”
華麗的聲線，連冷笑時候都格外的好聽。澹台焱斜覷著地上身子抖得像篩糠一樣的秦莽，將他一腳踢翻。
“是不是等到苦主上長安告禦狀了，本王才能知道自己縱容手下做了什麼好事啊？”
秦莽翻身跪好，一張粗獷的大臉漲的通紅，“王爺，屬下有罪！屬下……”
秦莽喉嚨哽住說不出話來，王爺令行禁止軍令如山，最恨的就是軍隊裏的肮髒齷齪。更別說有人打著他的旗號，在外麵奸淫擄掠。
秦莽鐵骨錚錚的漢子，氣的紅了眼眶，頭砰砰砰的磕在地上，“屬下失職，屬下該死！”
澹台焱發了一通的火，心裏的鬱氣減輕不少。看著秦莽這一根筋的漢子，眼神也十分晦澀。多少人跟著他，都平白辜負了年華和才幹啊！
“罷了，也不能怪你……”心裏湧上一陣難以紓解的無奈和痛苦，澹台焱冷酷的吩咐，“殺了，僅此一次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