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月,征北大將軍桓裕,兵下荊州城。
消息傳來,建康為之震動。
京都建康的齊國公府內,眾位官屬幕僚及侍從,鮮少見到這樣一臉鐵青的齊國公袁綱,在座幾十人,個個屏住呼吸,連著袁綱身邊的得力幹將、剛平定諸王之亂的驍騎將軍蔡望,都不敢吭聲。
氣氛凝滯,迫人。周遭靜默,緊張。
直到袁綱先開了口,詢問道:“荊州城破之時,威遠將軍在哪?”
“子矩收了桂陽王府的餘孽後,一直待在湘州。”回話的是府裏的諮議參軍袁徹,字伯通,齊國公袁綱的侄兒。
“豎子。”
一聲斥責喝罵,一聲啪地重響,袁綱大掌拍落在案幾上,紫檀木桌案的幾麵,震出了數道碎痕來。
有那好奇之人,先時瞄向坐在左側第三排鄭紜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收了回來,紛紛垂下頭,怕受到牽連。
擔心一個不慎,將軍的雷霆之怒,會降落到自己頭上。
其實,不怪他們好奇。
之前,平定諸王之亂時,世子袁循在齊國公袁綱麵前,當著眾人,跪求了這件差事,領兵親去桂陽,然後再回援荊州,因此,為了萬無一失,袁綱給了他許多兵馬。
“都下去吧。”
袁綱這話一出,堂下眾人瞬間鬆了一口氣,忙不迭地魚貫而出。
不過,剛退至一半,又聽袁綱喊道:“季開,你稍留一下。”
季開是中領軍鄭紜的表字。
聽到這一聲,退至門口的鄭紜,突然提起了一顆心,麵對同僚投遞過來的打趣目光,多少有些窘迫,隻是麵上絲毫不顯,心中早已是翻江倒海。
自從桂陽王蕭章死後,自從一萬部曲離開臨汝後……整個青溪二橋的鄭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守在齊國公府內,待在袁綱的眼皮子底下,五郎君鄭緯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耽溺於內院,誰都不見。
“將軍。”
鄭紜行了禮,袁綱指了指下的位置,“坐這兒吧。”
“唯。”
鄭紜一跪坐下來,忽聽袁綱問道:“你覺得,吾與桓叔齊,孰強孰弱?”
話音一落,鄭紜身子一個趑趔,差點要歪倒在榻席上,所幸用手撐扶著榻席,才沒有倒下。
“薑是老薑辣,酒是陳年香,桓叔齊一介後進之輩,哪能和將軍相提並論。”
一聽這話,袁綱突然嗬嗬大笑。搖了搖頭,伸手捋著頜下長髯。
五十開外的年紀,不見沉暮之氣,反而盡顯英武銳氣,好一會兒,輕輕敲了下案麵,道:“許久不見野奴了,你今日回去一趟,瞧他病好了些沒有,要是好了,就別再躲懶了,不然,我會親自登門造訪。”
“不敢。”鄭紜忙起身,拱手回道。
袁綱擺了擺手,“你先回去吧。”
鄭紜應了聲唯,從堂下退出來,出門,轉身時,一陣風吹來,入冬的寒風,渾身止不住打了個冷顫,才覺,汗水浸濕了半件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