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鄭緯剛一放下筆,就聽到三都進來稟報:“郎,滿家四郎君過來了。Ww W COM”
滿家四郎君,即是滿琴的父親。
鄭緯抬頭看了三都一眼,“讓人先帶他去凝閑堂,稍後,我就過去。”
三都忙地應一聲,剛要退出去時,又讓鄭緯給喊住,“還有,先去請滿娘子去凝閑堂見見四郎君。”
三都領命,很快就出去了。
鄭緯目光凝視著眼前的那幅畫,是一幅人物像,畫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滿琴,臉似芙蓉,眉眼飛揚,形神俱備,十分的逼真,伸手在畫像上的那張臉上輕輕拂過,目光閃都不曾閃一下,這樣過了許久,才放下畫像,然後望向身邊的兩京,“下午的時候,我要裱一下這幅畫,你準備一下材料。”
兩京聽了,應了聲唯,心頭詫異,今早起,五郎鄭緯眉宇間就一直夾著一股沉鬱之色,也不見出門,一上午的功夫,就畫了這麼一幅美人圖,偏這美人就在院子裏住著,可近來,五郎就一直不曾去過西廂那邊。
又聽鄭緯道:“走,我們去凝閑堂,你去把早些,袁伯通給我的那個匣子拿來,一並帶過去。”
“唯。”兩京轉身去屋子裏取那個匣子。
兩京抱著匣子跟著鄭緯一道出了主院,往凝閑堂那邊走。
一路之上,兩京能明顯感覺出,鄭緯行走的步子很慢,平常從主院去凝閑堂,隻半刻鍾的路程,這次讓鄭緯足足走了一刻鍾才到。
又在門口停駐有一刻鍾左右,鄭緯最後才踏進廳堂內。
屋子裏除了滿琴外,還有一位年約四十歲的中年人,蓄著髭須,麵白體胖,腰身足有八圍。挺著肚子,身著粗葛布料子的白衫,一見鄭緯進來,忙地起了身。
滿琴抬頭望著進來的鄭緯。初時有些不知所措,自上次,鄭緯去過一趟西廂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了,雙方隻略對視了一眼。在對方的眼中,都清減了許多,爾後,滿琴喊了聲五郎,撇開眼,極力鎮靜了下來,轉頭望向身旁的中年人,“阿耶,這就是我常和您起的五郎。”
那位中年人聽了,忙地走上前來。朝著鄭緯長揖行了一禮。
鄭緯隻側了下身子,並未回禮。
又聽滿琴道:“五郎,這位就是我阿耶,富春滿家的四郎君。”
鄭緯輕嗯了一聲,瞧著滿琴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微微一愣,很快就回過神來,“別站著,坐下來話。”
話音一落,四郎君忙地應了聲唯。甚至不敢直視鄭緯,直待鄭緯在上坐下後,再敢側身在竹簟的一角跪坐下來。
這便是士人和商人之間的地位差距,鄭緯並沒有謙讓。
也不覺得該要謙讓。
四郎君在外麵摸爬打滾二十餘年。自問閱人無數,第一眼見到鄭緯時,還是驚訝住了,他雖早聽女兒過,鄭五郎容貌出眾,但瞧著穿著一身白袍走進來的鄭五郎時。心中先是一奇,白色是賤色,隻有庶人或是商人的衣裳,才用白色,偏穿在他身上,反而襯出幾分從容與自信來,後來,上前行禮時,他隻瞥了鄭緯一眼,心頭頓時喝彩,果真是容貌絕麗。
起來,這趟他來建康,也有些莫名,因為並不是鄭五郎邀請,或是滿琴要他來的,而讓他過來的,是大房的長兄。
對於女兒滿琴和鄭五郎事,他是早就知道,因當年大房長兄娶了鄭氏的嫡長女,他也盼著滿琴能嫁個世家子,哪怕是做妾,為家族計,他也是願意的,所以,這次過來,他以為,鄭五郎是想聘請他女兒滿琴為妾,來時,他還是很高興的,隻是方才聽女兒的話,才知道,並不是因為這麼件事,他心頭便有些忐忑。
若不是為了這事,哪還能為了什麼事?
直到見到鄭五郎時,這份忐忑,依舊保持著。
“承蒙五郎厚愛,邀請鄙人入府,這段時間,女有勞五郎照顧了。”
“四郎君言重了。”鄭緯笑道,望著微低著頭的四郎君,滿臉緊張,話時,臉上的橫肉一顫一顫的,大約是熱的緣故,額頭上還有大粒的汗珠滲出來,鄭緯雖還從未和商賈之人同室待過,但在這個世庶分明的時代,士人和商賈之間的地位就相差更大,同處一室,四郎君能主動和他話,並且表麵上還能保持一份鎮定,已經很不錯了。
故而,鄭緯也不打算多閑話,更別提客套話,“滿娘子曾在襄國時救過我一命,在此,我先謝過滿娘子,感謝四郎君了,還請滿娘子和四郎君能滿飲一杯水酒。”著話時,早已有知事的僮,端著酒,上前來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