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陣焦味與煙霧,隨風從東邊刮過來。
鄭綏慢慢地挪出屋子,眼睛打量著周遭,看到東邊一團煙火,很濃很大,人更是烏壓壓的,跑進跑去,提水撲火,進去把人救出,甚至還能聽到那位大娘在外麵聲嘶力竭的大喊聲,護院蒼頭仆婦,甚至連女郎都全部在那忙碌,那是座有兩層樓的樓房,樓上,還依舊有女郎求救聲傳來,甚至還有男客衣裳不整地衝出來。
看到這一幕,鄭綏忙移開眼。
這座園子很大,園子裏樓台亭閣,便有十餘座,東邊的成鳳園過來,有一個大的湖泊,兩岸垂柳成蔭,蔚然大觀。
最西邊,便是她所在的這座閣樓,再往西,有一堵一丈高的圍牆,圍牆的另外一邊,是一座寺廟,隻是寺廟不大,略顯得有些荒蕪,雜草叢生,繁茂的樹枝,都快要越過牆頭來。
鄭綏隻往西邊移了移,扶著欄杆,很快就坐到了地上,瞧著園子,目光不停地在園子裏巡視著出門口,從前門出去是不可能,那裏人最多,又臨街,隻怕出得去,也會很快讓人現,並給抓回去,而後門,方才她看了一下,剩餘有兩個婆子在把守,隻是從她這兒下去,要繞過中間的朋湖,才能出去,雖現在西邊,根本沒有人,但要經過那個大湖泊,很難不讓人現。
更別,她也沒有那麼多力氣,走這麼長的路。
鄭綏閉了閉眼,身體完全靠在欄杆上,一陣風吹來,冷得她打了個寒顫,雙手不由環胸抱緊了幾分,她身上的外裳,早已讓人給脫去,連穿在裏麵的夾襖,也讓人給褪去,隻餘下一身素色的中衣。
倦縮著不知過了多久。渾身冰涼一片。
飄過來的煙霧似乎少了許多,又重新睜開眼,東邊成鳳院那邊的火勢,了許多。
不用多想。隻怕過不了一刻鍾,火就能被撲滅,那兩位婆子就會回來,到時候,她更不可能逃出去。
逃。這個字眼竄入腦海中。
鄭綏心頭一愣,卻是突然來了力氣,攀著欄杆起身,她要出去,她不能再這麼坐著。
又看了眼園子裏的那扇後門,以及兩個身體壯實的婆子,哪怕她有力氣走過去,躲開人的視線,也敵不過那兩個婆子,額頭上的傷口。還未完全愈合,仍舊隱隱作痛,鄭綏伸手碰了碰,一轉眼間,目光最後投向身後,那棵越牆過來的高大桑樹。
樹葉繁茂,枝幹粗壯。
或許可以一試。
已容不得她多想,也沒有時間讓她去多想,扶著欄杆,徐徐起了身。牙齒咬著枯裂的嘴唇,手有些止不住地顫抖,心也隨之跟著打顫。
一丈有餘。
這麼高,若是擱在平日裏。她是如何也不敢跳的。
欄杆很矮,隻及她膝蓋,雙手抱著闕台四周的圓木大柱子,兩隻腳慢慢地踩上欄杆,出格吱一聲響,腳都止不住地在打顫。唯有強撐著,眼睛強忍著不去看下麵,這一回,她沒有再歇著,待雙腳都踩到了欄杆上,木柱子輕微地搖晃了一下,兩眼一閉,用盡全身的力氣站起來,奮力一跳,往前撲去。
撲嗵一聲巨響,伴隨著樹葉嘩啦的聲音,整個人往下掉落。
臉上手上,讓樹枝刮破了皮,火辣辣的痛,這份劇痛,讓鄭綏清醒了許多,隻是背後讓樹幹硌著,整個人似懸在半空中一般,這個認知,讓鄭綏不敢睜開眼,硌著的背,極其難受,鄭綏伸了伸手,想抓住什麼,隻是微微動了一下,重心不穩,整個人又嘩啦往下掉,鄭綏忙不迭地睜開眼,要抓住眼前的樹幹已來不及了。
嗵地一聲響,整個人落在地麵。
所幸,應是近來幾日下了雨,地麵上的泥土很是鬆軟,方才她又用手撐了下地麵,減緩了衝力,但饒是如此,後臀還是猛地受到一陣巨大的衝力。
渾身乏力,到處又疼痛得厲害。
短短幾日,身體所受的磨難,比過往十四年,加起來,還多上數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