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阿南應了聲喏。很快就聽到離去的腳步聲,有些著急。
直到阿南離開,鄭芊鬆了一口氣,同是又倒吸了一口氣,一張郎的臉,放大了數倍,突然近在眼前,嚇了一大跳,鄭芊忙地撇開眼,臉一下子似火燒去一般彤紅。
隻是突然意識自己麵前的境地。是自出生以來,從未有過的,何曾有陌生郎近過身前一尺,想及此,羞忿難堪,齊湧心頭,心頭頓時覺得委屈,眼中浸染著濕意,又於委屈中帶著幾分惶恐羞赧。
再轉頭,卻不想。正對上那人的眼眸,隻是眼中盡是迷離癡醉,鄭芊曾記得,曾在另一雙眼睛中也見到這樣的神情。心中又是一嚇,甚至顧不上其他,拚了全身的力氣,兩手一推,撲嗵一聲響起,自己身子似也失去了靠力。往後在水中退了一步,卻是靠到了山泉的洞壁,隻是那位郎卻因她這一推,大約有些不妨的緣故,直接倒坐在水旁的那塊大圓卵石上。
鄭芊也不知那來的力氣,突然在水中,三步並作兩步,往前走去,很快上了岸,連木屐脫掉了一隻也不管,甚至那位郎嘴裏念念有詞,似失了魂一般,她也無暇去理會。
然而,方才走兩步,那位郎似晃過神來一般,突然道:“阿細,你停一下,我就幾句話。”
鄭芊聽到自己的名,腳步陡然一滯,名是自家人叫的,很少有外傳,鄭芊轉頭來,望著起身欲走近來的郎君,手忙地作推攔的動作,“你別過來。”慌地又退了幾步。
那位郎君果真停了下來,忙應道:“好,好,你別走,我不過去就行了,我們就站著這麼幾句可好,我沒想著要嚇到你。”
“你別過來。”鄭芊習慣性地又了兩句,爾後想起一事,遂問道:“你到底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話很急,經過方才一番折騰,驚嚇倒是去了不少,畢竟鄭家的護衛就在這附近,隻要她喊一聲,那些護衛很快就能趕過來。
“我姓蕭,單名一個章字,我不僅知道你的名,連你的生平都知道的仔細。”上次王家花神會的驚鴻一瞥,便讓他如同服了五石散一般,神情恍惚,心中隻餘下一個念頭,傾國傾城,莫若如此,如花美眷,心欲所求耶。
而就在方才那一瞬間,他眼中心中除了眼前人,再無其它,隻瞧著那香腮似雪,臉似紅梅暈染,秋水剪瞳,猶如曜石浸水含濕,他登時就癡愣住了,覺得這一日的等候,也是值得的。
自從知道她和姊妹出城,到這別院裏住,他便也日日守在這裏,後來知曉她們每日清晨都會來這山泉邊取水,他更是不舍不棄地守在這附近,雖可惜,每日裏她都是和她妹妹一起來,然而,能瞅上幾眼,他亦滿足。
隻有這一次,也唯有這一回,隻有她一個人前來,故而,他才鬥膽現一回身。
不想卻是嚇到了她,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鄭芊瞧著那人隻癡癡地望著她,並不話,欲要離開,又怕他追過來,索性就站著不動,滿是無措地緊捏著還在滴水的裙擺,隻是僵局並未持續多久,不一會兒,就聽到腳步聲傳來,鄭芊心頭卻舒了一口氣,應是護衛帶著她的乳娘過來,遂心翼翼地抬頭望了那人一眼,想轉身離去。
隻是就在這當口,大約是腳步聲也驚醒了那位郎,卻聽那位郎開口道:“阿細,我並不怕你克夫的名聲,我願意娶你。”
一聲倒吸氣聲猛地響起,而出來這聲倒吸氣聲的,並不是別人,正是鄭芊,眼睛更是瞪得圓鼓鼓的,眼眸中盡全然的是驚詫,甚至是不可思議,令她瞠目結舌,雙手緊緊握著襦裙的衣擺,整個人的腦海中,似放空一般。一直回響著那句話:阿細,我並不怕你克夫的名聲,我願意娶你。
震響地,直擊得她腦袋生痛。
以至於乳母喊她一聲時。她突然間晃過神來,卻是嚇了一大跳,轉身要向乳母走去時,一邁步,似踩了棉絮一般。綿綿無力,一下子就整個人跘倒。
“娘子。”乳母秦嫗和婢女菀柳近前來,驚呼地喊了聲,卻是忙不迭地伸手抱住她,才避免她整個人撲倒在地麵,“怎麼回事,怎麼這麼不心?”
秦嫗扶著鄭芊站直身,低頭卻瞧見,鄭芊隻穿著一隻木屐,另一腳卻是光著。裙擺也濕了半截,十分狼狽,“是不是掉到水裏去了。”
鄭芊微微低垂著頭,頷了下頭,沒有吱聲,瞧著婢女菀柳往前走去,鄭芊正要開口阻攔,隻是一抬頭間,卻哪還有半點郎君的影子,仿佛方才的一切。不過虛幻一般,於是剛要出口的話,又止住了,菀柳幫她揀回了那隻掉落在山泉水裏的木屐。又把山泉水旁邊的木桶拿了回來,才和秦嫗帶著鄭芊回去。
隻是鄭芊離開前,臨了轉了下頭,還是看到一個人影,躲在一叢綠林中,隻是見她轉過頭來時。微露出一張臉,鄭芊慌地一下,忙回頭。
瞧著鄭芊的驚慌,秦嫗忙問道:“娘子,怎麼了?”
鄭芊搖頭不已,“沒什麼,我們快回去吧。”
回去後,秦嫗再問起什麼,鄭芊卻是什麼都不肯,隻讓人準備了水,沐浴梳洗一番,隻是最後,菀柳替她梳頭的時候,卻是疑惑不已,“今兒早上,婢子明明替娘子插了兩支銀簪子,怎麼隻有一支?”
“大約是先前掉到山泉水裏,掉落了。”鄭芊忙圓謊,她記起來,那人手中好像握著一隻銀簪子,隻是當時她沒去多想,更無暇去多想,而且,臨去時,綠林叢中,銀光一閃,想必是太陽光照射銀簪子時出的光芒。
“不對。”隻瞧著菀柳搖頭,“婢子先前替娘子在水中撈木屐的時候,並沒有在水裏看到過一支銀簪子,可見不曾掉到水裏。”
鄭芊心虛不已,“好了,不過是支簪子,丟了就丟了,那盒子裏還有好些,你隨便取一兩支就好。”
菀柳嗯了一聲,“想必是掉到了路上,婢子等會再過去尋尋。”
這回鄭芊索性連話也沒有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