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張主薄爭得麵紅耳赤,但溫主薄,卻猶氣定神閑,如此一來,高下立現。
待人走後,鄭綏不由抱怨道:“路線不是早就定好了,怎麼突然又要改路線了?還有這張主薄,話像市井兒,阿兄,怎麼就耐煩聽他這麼久?”
“路線原本是就定好的。”鄭緯拉著鄭綏到案幾旁,指著案幾上的山河地理圖,“從許昌這兒往西,便是南陽,宗家的四姐夫在這兒,幾乎可以平安通過,而過南陽,再往南,便是南楚的地界,襄陽城如今有南楚的駐軍。經襄陽抵達荊州後,就可沿江直下,荊州刺史袁將軍那兒,謝尚書早已打過招呼。”
“那另一條呢?”
“上月桓叔齊在南梁郡和石趙的羯胡軍隊打了一仗。把南梁郡重新置入徐州的統轄之內,而許昌至南梁郡,一路平坦,適合跑馬和馬車行進,不比許昌到荊州。丘陵地帶,路很難走,且兩相比較,許昌至南梁郡,距離較近,能省去很多路上的時間。”
聽著五兄這麼一,鄭綏瞧著那張山河地理圖上的距離,不解道:“既然許昌至南梁郡又近,路途又平坦,那阿兄還猶豫什麼?”
“南梁郡四周。羯胡活動頻繁,而且這幾年,南梁郡已經是幾經易手,常常是今日在南楚手,明兒又在石趙手中。”
鄭綏聽了,忙道:“那我們還是用笨辦法吧。”她對於羯胡一直有恐懼心理。
“行,我們用笨辦法,雖然耗時長,但勝在安全。”
鄭緯笑了笑,眼瞧著鄭綏。幾日不見,今兒忽然一見,頓時覺得鄭綏好似瘦了許多,摸了摸鄭綏的頭頂。“我聽采茯,你最近都不怎麼吃東西,這可不行,如今才不過過了十來日,我們這一路,大約還得走兩三個月。總不能還未到建康,你先餓出病來了。”因每日趕路,都是臨時砌灶做飯,做出來的東西,自是粗糙許多,和家裏的廚房更是沒得比。
鄭綏趴在一旁的隱囊上,碎念道:“可是每日裏坐著馬車渾身難受,看到飯菜,就沒什麼胃口。”
“等過些日子,到了襄陽後,我們把行程放慢一些,實在吃不下,我讓人另給你熬些紅棗粟米粥,多添加些紅糖,每頓喝一碗。”
鄭綏輕嗯了一聲,一幅無可無不可樣子,又無精打采,鄭緯見了,不由逗她道:“是不是後悔跟著一起過來了,要是後悔了,趁現在離家不是很遠,我派一隊人馬把你回去可好。”
“好,正好,我也想阿耶和阿一了。”鄭綏直接轉了身,懷裏抱著個大隱囊。
鄭緯起身把紫雲叫了過來,讓紫雲去熬粥,又細細囑咐一遍。
半晌,瞧著鄭緯把案幾上的油燈挑了挑,重新看向那張山河地理圖,鄭綏突然問道:“阿兄,那位張主薄是誰?”
鄭緯驀地眼眸一沉,“他是族兄鄭泉身邊幕僚,因族兄年紀較大,便看在他的麵上,給了張主薄幾分顏麵。” 鄭泉,是曾祖父庶長兄那一房的人,雖和他們同輩,年紀卻比伯父鄭淵還要大上幾歲,這回也是舉家南遷。那一房人,子孫也十分昌盛。
隻是這回,鄭泉既然過來建議更改路線,大約不單單隻是他一個人意思,隻怕除了他們那一房,還有幾房人,或是別家,想更改路線,郭馮兩姓也就罷了,隻是鄭家人,不管是哪一房人,到了南地,將來安置下來,購置田地房宅後,依舊得住在一起才行。
若是家族不能抱成團,便會成一盤散沙,當年四叔公去南地,做錯的第一件事,便是和跟去的族人析產分居,以至於最後,獨木難撐。
當然更為要緊的是,他還是以安全為上。不想去招惹羯胡,這也是製定原定方案的初衷。
而今日,他之所以同意把張主薄的建議,讓眾人公議,是早在張主薄提出來之前,他便對由許昌至南梁郡那條捷徑,很是心動,隻是他若提出來,卻是不合適,畢竟當初轉道襄陽荊州的路線就是他和大兄製定的。
隻聽鄭綏感歎了一句,“此人遜溫翁遠矣。”
鄭緯不由一笑,收起案幾上麵的那張山河地理圖,“他哪能比溫翁比,溫翁可是祖父身邊的人,年少時,做過曾祖父的書僮,別這位張主薄,就北堂口那邊出來的所謂飽學之士,得力幹將,也沒有幾人趕得上溫翁,許多投奔而來賓客,從前還做過幕僚,有的還在地方上任過職,你若有興趣,明兒早上,你可以過來瞧瞧那些人。”
“我才不要,到時候肯定是吵鬧成一片。”鄭綏興致乏乏。
等紫雲把紅棗粟米粥熬好,鄭緯才傳上飯,拉著鄭綏一起用晚飯,“熙熙,你要是能喝下兩碗粟米粥,夜裏我帶你去個好去處。”
“去哪兒?”鄭綏歪頭望向鄭緯,這地方荒涼得厲害,能有什麼好去處。
鄭緯從紫煙手中接粥碗,遞到鄭綏跟前,“這個你不用管,你隻管把粥喝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