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來了。WwW COM”
鄭大娘嗯了一聲,行至床榻前,“聽你病,我過來瞧瞧你。”
原本躺著的鄭淵,欲坐起身,諸葛氏見了,忙地過去要伸手扶起鄭淵,卻讓鄭淵犀利的目光給阻止。
諸葛氏隻好訕訕地收回手,扶著鄭大娘倚坐在床榻邊沿。
鄭大娘瞧了兩人一眼,對著身邊的諸葛氏道:“你先出去,我和阿淵話。”
諸葛氏應了聲唯,避開夫君的目光,不敢抬頭,行禮退了出去。
瞧著這情形,姑母定是諸葛氏請來的,而且為什麼請來,他亦一清二楚,頓時,心中既惱諸葛氏,又想著怎麼服姑母。
“你也不必怪她。”鄭大娘淡淡道。
鄭淵一聽,收回盯著諸葛氏背影的目光,麵上勉強笑了笑。
隻聽鄭大娘又道:“我今兒過來,一是瞧瞧你的病,你這都病了近一年,我還未曾過來瞧過你。二是因為阿大,不是因為你媳婦。”
鄭淵滿腹驚疑地望著鄭大娘,“這話怎麼?”
他隻知諸葛氏最近常去歸寧院,還在他麵前哭求過幾次,夫妻幾十年,從沒臉紅過,這幾,卻起了爭執。
“我原本是不願幹涉此事,你媳婦來過幾趟,我也沒有出歸寧院,隻是昨日阿大來我了一句話,令我觸動:不遵嫡長,亂家之源。”
“阿大?”鄭淵搖頭,“這孩子……他就是想得太多。”
“我覺得阿大的沒錯。”鄭大娘瞧了鄭淵一眼,又道:“阿大是你和阿兄阿父一力栽培,能力自是不必,隻是你仔細想想,自古而今,何謂賢者,本難以下定論,而嫡長子,卻是最易確定不過。先人之所以創立嫡長子的宗法製度,就是為了確定繼承權,減少家族內部因爭權奪利所引起的消耗。”
鄭大娘微微一頓,這些不用她提醒。鄭淵比她更明白,“不問古人,隻論自家,阿翁去逝時,阿耶年僅六歲。上有六位庶兄,賢者有如三伯父,然阿翁還是選擇了阿耶,若論才幹學識,二兄未必不如大兄,阿耶卻沒有絲毫猶豫。”
“姑母。”鄭淵喊了一聲,長歎了口氣,“阿稚是我親兒,侄兒豈不知他,俗話。三歲看老,五郎,三歲便已識字,大郎二郎雖無賦,卻通經學,唯有阿稚自一見書卷,便打瞌睡,加之其母溺愛,侄兒也曾狠打過,但到底是年近五十。方有此兒,若真打壞了有個好歹,侄兒心裏也會遺憾,兼之。又有大郎在旁,便想著,實在不行,還有大郎,後也就放任,不下狠力去管。侄兒所求,隻要他能平安長大就罷了。”
鄭大娘心頭大慟,一直以來,她也覺得納悶,怎麼在教導上,阿淵對阿稚的上心程度,遠不如阿大,原來是這樣,沉默良久,“阿淵所慮者,不過是六郎才德不足,但六郎畢竟年幼,性子好玩也是有的,等再過幾年,大了些,心性定下來,未必不能擔當重任。”
“姑母,我若身子康好,或許還可以等上幾年,看看阿稚長大成人,但如今侄兒的身體,不過是熬日子,若選阿稚,將來難挑重任,侄兒不但死不瞑目,此番去地下也無顏麵見阿翁和阿耶”
“怎麼就病入膏肓了,姑母還比你年長幾歲……”鄭大娘悲從心來,她見慣生死,送走了阿耶阿娘長兄長嫂,沒想到,臨到來,連大侄兒也將會比她要先一步,臉色灰敗,兩眼渾濁,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無論阿大,還是阿稚,都是她的侄孫,於她來,並無親疏。
她所堅持的,不過是宗法製度不能動搖。
“阿稚雖不大,但有阿大在,有二十二郎和練郎幫襯,有長輩看著,鄭家已固守滎陽上百年,必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鄭大娘著,又看鄭淵一眼,“阿淵,古語有雲:才德兼備為君子,德勝於才為賢人,才勝德為人,才德皆無為庸人,君子是難求,但用人寧用賢人庸人,卻不能用人,而隻要阿稚本性不壞,這就足夠了。”
鄭淵伏在身後的隱囊上咳嗽幾聲,服侍的婢女都遣退了出去,沒有痰盂,鄭淵直接用手絹接住,痰中帶血,鄭大娘見了,心驚不已,滿身冰涼,又見鄭淵臉上通紅,遂急道:“我去叫醫者進來。”
“姑母不用,這咳血也有些日子了,如今正吃著藥,醫者來了也不管用。”鄭淵聲音很低沉。
鄭大娘瞧著鄭淵有氣無力的樣子,“今日我們談到這,你好好歇息。”起了身,替鄭淵拉了拉被角,出了簾幃,喚了諸葛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