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味深長地止住,但表情下流得令人作嘔。
“放手!我不想和腦子裏齷齪得隻剩下屎的人交談!”
江花翎呼吸變得急促,但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冷聲想擺脫楊霄。
楊霄一聽這話,怒了,開始罵得很難聽。
“當婊子還立什麼牌坊,假清高個屁!”
“你給我嘴巴放幹淨點!給我放手!渾蛋!放手……”
楊霄盡顯痞子的嘴臉,兩人爭執不下,忽然花壇邊出現了一個人。是謝青葉。
江花翎忽然感覺得救了,眼睛一亮,手上的力氣陡增。好像在黑暗裏看見一束光。
謝青葉目睹她被楊霄壓製著,原本高興的神情瞬間變換,像一頭發怒的小老虎,以驚人的速度跑過來。
他凶神惡煞地瞪著楊霄,臉上的表情陌生得可怕。江花翎從未見過這樣的謝青葉,讓人不敢靠近。
楊霄不由得有點犯慫,但這個時候,朝花壇方向走來一群成群結隊去小賣部的人。有時候,命運就是如此不留情麵。一隻亞馬孫河上的蝴蝶扇動翅膀能引起得克薩斯的颶風,一群毫不相關的人經過,也能引起她命裏動蕩的風暴。
那群人停下來,往這邊指指點點,吸引了更多圍觀的人。
楊霄本來想息事寧人的臉孔再度硬挺起來,在目光的注視下直起胸膛,抓著江花翎的手也更加用力,冷哼說:“你窮得是不是沒錢買避孕套啊,不如求大爺我賞給你一點?!”
謝青葉用力地捏緊拳頭,微微發顫,手背的青筋一直蔓延到額前。
七嘴八舌的聲音鬧哄哄的,江花翎有些頭暈,四麵八方的目光如芒在背,她突然覺得很崩潰,不停大聲地說,楊霄你個沒種的,放手!
楊霄哈哈笑:我沒種?你要不試試看我有沒有種。
他無腦地脫口而出,隻是反擊的話,卻像最後一根稻草,壓在了謝青葉的背上,衝破了他所有的理智。
憤怒如同脫韁的野馬,嘶吼著震驚了所有人的視線。
江花翎感覺到一直桎梏著自己的手突然鬆開了。
楊霄像給被人推倒的木棍,直挺挺地倒在了花壇裏,濺起了嘩啦啦的泥土。
謝青葉手上拿著花壇邊的拖把,握柄倒過來,惡狠狠地敲在了楊霄的腦袋上。他有些驚慌地把拖把一扔,木棍落在地上。
那清脆的響聲驚醒了呆若木雞的江花翎。
謝青葉快哭出來的表情,望著她,很顫抖很小聲地問,他會死嗎?
她有些絕望地朝四周看了一眼,如困獸嘶吼著,都在看什麼!滾啊!
原本嘈雜的空氣變得死寂,如一出鬧哄的喜劇演成了默片,誰都不清楚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
不知道是誰喊來了教導主任,匆匆地往花壇邊走過來,看見這一幕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連總是掉下來的褲子都沒心思拉,連忙打電話通知了救護車,然後一臉凝重地問謝青葉。
“你幹的。”卻是陳述句。
謝青葉一言不發,緊緊地抓著江花翎的手,艱難地點了一下頭。兩個人的眼裏都藏著倉皇的不知所措。
教導主任陰沉著臉,一字一頓地對謝青葉說:“你和我來。”
那時候他們都不知道,他們要麵對的是怎樣的未來。明明該是晴空萬裏的十七歲,為什麼空氣卻突然斷裂,遠處呼嘯而來遮天蔽日的陰雲。
三層的教導處門口,陳安背靠著辦公室門。
他來到走廊,眺望著謝青葉低頭和教導主任走進了教學樓,冷冷一笑,慢悠悠地回到了教室。
後來楊霄被緊急送到醫院後,經過檢查,雖然擊中了腦部,索性是輕微的腦震蕩,沒有生命危險。
可是,事情依然沒有轉圜的餘地……教導主任從作弊事件開始,就將他們視為眼中釘。他搞不了江花翎,但抓謝青葉抓個現行。
校園暴力毆打事件,足夠冠冕堂皇的理由將謝青葉開除。
江花翎聽到最終確定的結果,她當機立斷跑去鬧了教務處,對教導主任很堅決地說,你幹脆把我退學,這件事和謝青葉沒有關係!
教導主任冷眼看著她,說我倒是想把你也一起弄出去,可惜我不是校長。不如你現在去打一個人試試,反正謝青葉退學是退定了。
像無情的判官,一兩句決定了生殺大權,直言她陽壽未盡,而謝青葉死期已到。
那個下午,她惡狠狠地在樓下朝教導處的窗戶扔石頭,直到它破了一個洞。教導主任急眼地探出個腦袋,她匆忙地躲到窗下的死角,以為這才解氣。然而蹲下去的那一瞬間,她把頭埋進胳膊,突然就哭了。
最後她慌亂地抹掉眼淚,顫顫巍巍地跑到十班。
她縮在後門,透過那一扇薄薄的玻璃窗,看到謝青葉正在收拾書包。班上的人都遮遮掩掩地看著他。
這個時刻,她竟然不敢進去,抱一抱他,說一聲對不起。
她覺得自己特別沒臉。
要不是她沒能沉住氣,要不是她沒有過激地罵楊霄,楊霄也不會還嘴,謝青葉也不至於因為保護她而動手,最後被勒令退學。
謝青葉是個孤兒,他沒有家庭勢力,如果想要出人頭地,最方便的唯一的方法就是讀書,考一個好大學。而在即將升高三的這個學期,他卻被斬斷了退路。
江花翎一想到她最心愛的少年即將注定在底層沉浮,拜她所賜,她就特別難受。在那個讀書為大的年紀,老師家長向她灌輸的都是念書才有出息的理念。而不能再繼續讀書,似乎整個人生都刹那無望。
不能做學生,那能做什麼?
最讓她無法接受的是,明明事情是因她而起,安然無恙的那個人卻是她。她甚至沒有那個勇氣同甘共苦,瀟灑地陪他一起退學。
她沒有辦法向爸爸交代。
正當她胡思亂想的時候,謝青葉忽然扭過頭來,不經意地看見了她。兩個人都一愣,隔著一扇玻璃窗站著,久久地看著彼此,都沒有說話。
好像是,要把對方看進心裏去。
謝青葉回過神,背著書包走到後門,走到她麵前,低低地說了一句,我走了。
簡單的三個字,聽得江花翎完全崩潰。
有時候越脆弱,越裝作強悍。在極端愧疚感的負壓下,她懦弱地把自己最隱秘的情感藏了起來,咬著下唇恨恨地說:“為什麼當時你就不能冷靜一點?!”
謝青葉顯然有些蒙,他原本以為這會是一場溫情的告別,卻沒想到承受的是江花翎毫不體諒的指責。
他冷哼一聲,賭氣地反擊:“有什麼大不了的,不過就是退學!我之前本來就在便利店打工!”
“你知不知道以後你可能一輩子都會在便利店打工?”
“難道由著他欺負你嗎?我做錯了嗎?!”他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理喻地看著江花翎。
江花翎一愣,別過頭:“但你不該打他,你太欠考慮了……”
謝青葉裝著星星的眼睛變得細細碎碎,亮光慢慢失去了神采。他極度失望地看著江花翎:“不好意思,喜歡的人被欺負,我沒辦法冷靜地考慮。”
說完,他捏著書包,大踏步地向校門口走去。
上課鈴丁零零地響起來,她不得不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無聲地看著謝青葉不歡而散匆匆離去的腳步。
那道背影漸行漸遠,走得那麼急促,多像是這場青春的句點。
為一道作文題鬧得滿城風雨,下課隔著走廊盡頭遙望一眼,炎熱的午休在操場上講著小話,黏黏睡去。天空那麼藍,微風那麼香,她枕在他的肩頭,他靠在她的發梢,那樣溫存的歲月,今後都不會再有了。
如果她能知道,這是他們還能彼此擁有的最後的時光,她一定會好好道別,不會那麼輕率收場。
可是她不能預見未來。
她就那樣嗆走了他。
下期預告:江花翎深刻地反省了自己,她想找謝青葉道歉,於是每天都在放學之後去等謝青葉下班,可是又每一次都沒能鼓起勇氣。而謝青葉卻因為私自砍伐樹木被抓……這時江花翎才知道,原來謝青葉一直都在為她建造一座木房子……與此同時,陳媽媽突然重病……謝青葉的木房子到底有什麼意義?而陳媽媽的重病又會不會給江花翎的感情帶來什麼改變?更多精彩內容請期待下期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