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給我“斷藥”,讓薑成賀從我生命中消失。
所以父親找來了許諾諾,所以哥哥告訴我說薑成賀和許諾諾交往,他們也要讓薑成賀離開我,不惜一切代價,甚至讓我恨他。
而彼時我已經愛上了薑成賀。
我說要和薑成賀結婚,父親大發雷霆,摔掉了手裏的茶杯說:“那個薑成賀算是什麼東西,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家他能有今天?他居然打起你的主意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毫不知情的我還對父親說:“是我要喜歡薑成賀,我要嫁給他。”被父親一巴掌扇下二樓,從此與前半生的那個蔣曉彤一刀兩斷,陰陽兩隔。
從此我失去薑成賀。
所以我不知道我在醫院發呆的時候,父親找到薑成賀,給了他一張巨額的支票要他離開我。而他將那張支票和退股協議書一起放到哥哥的辦公桌上。
他說你什麼都不需要,隻要我。
但醫生說我的病情已經陷入一種無法逆轉的惡化之中。簡而言之,我很快就會連我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可是薑成賀卻說:“沒關係,我等她。”
但是,薑成賀,每一次我們擦身而過我都沒有認出你的時候,你該是有多傷心。當我拉著哥哥的手說“那個人是誰啊?他好奇怪,為什麼一直在看我”的時候,你該是多麼絕望。
父親為了將我從你身邊帶走,硬生生把我帶出醫院。
父親與哥哥大吵一架,他說寧可我一輩子都不康複也不會讓我嫁給薑成賀。而哥哥為了這件事,一怒之下搬出了家裏,我身邊所有和薑成賀的聯係都斷了。
若不是那天收拾房間的時候掉出來的那張明信片,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記起你了。
那上麵寫著:薑成賀,我要嫁給你。
我問哥哥:“薑成賀是誰?”
那一刻,哥哥臉上的表情悲傷極了。
每天都有那麼多的飛機意外,而我從沒想過會有那樣一班飛機,把薑成賀永遠帶離我身邊。
哥哥告訴我,薑成賀沒有親人,他在緊急聯係人一欄裏填下的是我的名字,而保險受益人仍然是我。我看著那張褪了色的聯係表,突然無聲地哭了起來。
薑成賀,你恨我嗎?你一定是在恨我吧,所以才會選擇了這樣決絕的方式離開我。
機場打來電話的時候,是哥哥接起來,那時候的我正在醫院,被醫生診斷為不可逆轉的記憶退化。
但是,我還是想起了你。
我想起那四年裏你給我寫過很多很多的郵件,打過很多的電話,你總是說:“蔣曉彤,你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學習。”而我總是說:“薑成賀你要檢點一點,等我回來嫁給你。”
而說著這樣話的我,卻一轉身,連承諾都忘記。
所有的痕跡,都被父親和記憶狠狠抹去。
那一年你特地飛來加州看我,而當我和你擦肩而過竟然完全沒有認出你。那是第一次你拉著我的手眼睛裏都是悲傷,你說:“蔣曉彤,你不認識我了?”
我厭惡地甩開你的手說:“你誰啊!”
那一刻你是用怎樣的心情笑了笑,然後對我說了那句:“不好意思,是我認錯人了。”
薑成賀,對不起。
當父親將支票放在你麵前,當你在病房門口偷偷看著我,而我卻冷冷地關上門的時候,你該是怎樣的絕望,所以你才這樣決絕地離開了我。
飛機即將墜毀那一刻,你在想什麼?
你是不是想:蔣曉彤,我終於可以狠狠地報複你了,因為你愛的那個薑成賀,再也不會回來了。
薑成賀,你成功了。
你這樣報複我,是我罪有應得。
可是你明明跟哥哥說過你會等我,多久都會等我的,但為什麼當我回來的時候,你已經遠走高飛?
我同父親起了爭執,父親一怒之下抬手將茶杯擲向我,生生砸在哥哥的頭上。哥哥護著我說:大家都是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不會因為誰比較富有地位比較高,感情就更豐富一些。
哥哥說,薑成賀他是人,不是藥。
我蹲下身子,哭得沒有聲音。
薑成賀的公寓還是原來的樣子,我站在沙發旁,記起那一日他摟著我,側影映在巨大的玻璃窗上,而那扇窗邊的牆上,此刻掛著薑成賀和他奶奶的照片。
他是因為巨額的醫藥費和學費才會答應父親來給我治病,而那天我在飯店裏任性地摔著薑成賀電話的時候,正是醫院打來告訴他,他的奶奶病故了。
他說:“蔣曉彤,你不要以為你是大小姐,家裏有的是錢就很了不起。”
他說:“蔣曉彤,現在對我來說全世界都沒有你重要。”
他說:“蔣曉彤,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
薑成賀。
那一刻,你是下了怎樣的決心才會向我求婚?你是不是想過,隻要我肯點頭,你就願意拋下一切帶我走,哪怕終有一天我將再也不記得你。
而我竟然一轉身就忘得一幹二淨。
你一定是被我傷透了心。
我打開書桌的抽屜,那裏麵整整齊齊地放著一遝小紙片。那是我小時候補課時塞進薑成賀課本裏的字條,那時候我稱之為“情書”的東西,被薑成賀狠狠地嘲笑過。
而此刻這些情書被整整齊齊地疊放在一個信封裏,每一封情書的後麵,都寫著:是的,蔣曉彤,我也喜歡你。
最後那一封是我二十歲出國前,硬是塞在薑成賀口袋裏的,那上麵寫著:薑成賀,等我回來嫁給你。而信箋的反麵,是薑成賀工工整整的字跡:蔣曉彤,我等你。
薑成賀,我回來了,可你在哪裏?
哥哥抬手摸了摸我的頭發,那一刻我靠在他懷裏,哭濕了他的襯衫。
珠寶店打電話來,問我還去不去取定做的戒指。
我去了那間珠寶店。店員看到憑證就從櫃子裏拿出一對戒指來,對我說:“我們打了那個客人好多次電話都沒有人接,還以為你們不會來拿了呢。”
那是一對精美的對戒,內圈用工整的字體刻著薑成賀和蔣曉彤的英文名字。
店員替我戴上那枚戒指,她說:“真漂亮啊!”又說那一天來訂戒指的客人一臉幸福,他說他娶到了世界上最美的姑娘做妻子。
她看著我說:“你一定就是那個姑娘吧,你先生呢?”
我抬手捂住眼睛,淚水順著指縫無聲地滑落。
記憶的拚圖是巨大的悲傷。
薑成賀,我一直都沒有來得及告訴你,我是這樣愛著你,甚至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竟然是這樣愛你。
可是,你卻再也不會回到我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