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一場之後,我坐到一旁的位置上休息,突然聽到一陣歡快的笑聲,我扭頭看去,隻見霍江雪和邵淩正在一旁的場地上練球,霍江雪一看就是不會打網球的,正纏著邵淩教她。
邵淩教得很耐心,非常耐心,比當初教我時耐心一百倍,我騰地就怒了,站起身衝著邵淩招了招手:“邵淩,過來戰一場!”
邵淩與我旗鼓相當,每次切磋都很盡興,所以他當下就撇下霍江雪興致勃勃地過來了。
我咧嘴一笑,下手毫不留情,我打,我打,我打打打!
邵淩還沒見過我這麼瘋狂的打法,一時被我打得措手不及,隔空喊道:“林蕭蕭,你瘋了嗎?”
我繼續瘋打。
邵淩見我沒有罷手的意思,也認真起來,一個球打了過來,我躲閃不及,隻覺得額頭一陣悶痛,砰的一聲,我直挺挺地倒下了。
“蕭蕭!”邵淩大叫一聲,連忙扔掉球拍朝我跑了過來。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我被送進了醫務室。
“林蕭蕭,你是不是故意找虐呢?”金媛媛和霍江雪都回去上課了,邵淩身為肇事者,自然要在醫務室陪著我。
我看著他眉宇間顯而易見的擔憂,突然咧開嘴笑了笑。
邵淩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腦子打壞了?”
我斜了他一眼,不吭聲,我想我說了他也不會懂,因為男生跟女生本來就是來自兩個星球的物種,而青春期的男女,更是來自不同時代的倆星球,男生還未懂得男女之別,女生便已經懂得了男女之情。
我要如何告訴他,我的開心僅僅隻是因為他眉宇間的一抹擔憂?
我若說了,他一定會說:“不會吧,腦子真壞了?”
4
年少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仿佛隻是一覺睡醒,就已經把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場考試經曆完畢了。
高考結束後,班裏的同學都還有些蒙蒙的,似乎不能相信高中就這麼過去了,為了紀念如火如荼的高中生涯,大家決定一起去漂流,就當是傳說中的“畢業旅行”了。
到了漂流目的地之後,同學們擠在源頭處各自找人搭夥,我還未有所動作,霍江雪就已經跑到了邵淩麵前,甜笑著道:“邵淩,我們一起吧。”
邵淩自是沒有異議。
金媛媛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就認命地跟我一組吧!”
我點了點頭,好在除了竹馬,我還有同桌,所以我很快就收拾心情,加入了漂流大軍中。
溪裏的水流很急,比我們想象中要刺激很多,班裏的同學一路漂下去,一路大呼小叫,打水仗的也大有人在。
我和金媛媛漂到一個還算寬闊的地方停下,有同學不停地向我們潑水,金媛媛招架得夠嗆,大喊:“蕭蕭,別愣著啊!我們都成落湯雞了!”
我猛地站起來,雄赳赳氣昂昂地道:“看我不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話音剛落,一隻皮艇突然撞了上來,撲通一聲,我掉進了水裏。
“邵淩!蕭蕭落水了!”我聽到金媛媛的尖叫聲。
其實溪水並不是很深,隻是我突然間掉下去,人是往後仰的,身體失了平衡,所以一下子竟然站不起來。
一隻手猛地抓住我,將我從水裏拉了出來,我全身是水,耳朵和眼睛更是首當其衝,我難受地睜了睜眼,什麼都還沒看清楚,又立馬難受地閉上,一雙手突然覆上我的臉,幫我擦掉滿臉的水。
邵淩的聲音近在咫尺:“沒事吧?”
我搖了搖頭,甩了邵淩一臉水。
“快回皮艇上去。”邵淩伸手拉著我們的皮艇,將我扶了上去。
突然,聽到砰的一聲,有人大喊:“霍江雪出事了!”
我猛地轉頭看去,隻見原先在不遠處的皮艇已經衝了下去,那是一個很高的落差,也是這條溪流最刺激的一個亮點,也不知霍江雪是怎麼到那入口處的,大夥兒隻看到那隻皮艇掉下去之後就翻了,霍江雪被砸進了水底,被人救起時,她的額頭上有醒目的鮮血滲透出來。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看向邵淩,他沒看我,隻是飛快地奔了過去。
霍江雪進了醫院,所幸傷沒什麼大礙,隻是霍江雪擔心會留疤,所以一路都在哭,到了醫院之後,更是一直抓著邵淩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不該留你一個人在皮艇上。”這一刻,邵淩的眼中隻有霍江雪一個人。
我看著他們,突然覺得有些事以我所不能控製的方式發生了急速的翻轉,就像一條平穩行駛的火車,突然在某個岔口換了軌道,而車上的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除此之外,毫無辦法。
5
霍江雪在醫院待了一個星期,邵淩陪了她一個星期,其間我去看過她一次,那時邵淩正好去為她打水,霍江雪的臉色很紅潤,顯然是被邵淩照顧得很好。
我放下水果,與她寒暄了幾句,便準備走人,霍江雪卻突然叫住我,問道:“林蕭蕭,你準備報考哪所大學?”
“浙江大學。”我想也沒想就說道。
“邵淩會和我一起報考複旦大學。”她微微一笑,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向我宣布。
我沒說話,也沒回應她,兀自走出了病房。
報考浙江大學其實並不是我的夢想,那是邵淩的夢想,他有浙大情結,初中時便信誓旦旦跟我說要上浙大,說的次數多了,他的夢想便慢慢成了我的向往。
可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從別人的嘴裏聽到他要報考別的大學。
“蕭蕭,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你等等我,幫我把換洗衣服帶回去!”我渾渾噩噩地走在走廊上,恰巧碰到了打水回來的邵淩。
我斜了他一眼,把他當成空氣,越過他就走了過去。
“林蕭蕭!”身後的邵淩還在喊我,我充耳不聞。
“林蕭蕭,我又哪裏惹你了?”
我沒有理他,隻是突然覺得霍江雪之前說過的那句話是對的,她說,青梅竹馬終究比不過一見鍾情。
我算是明白了,青梅竹馬這個詞壓根不適合現代,那都是古人取出來的,古代交通不發達,很多人終其一生可能都隻能見到那麼幾個人,竹馬不娶青梅,還能娶誰呢?
可現在就不同了,世界這麼廣闊,我們一出門就能見到數不清的帥哥美女,誰還會被青梅竹馬這樣的字眼困住呢?
也隻有傻傻的我,才會以為青梅竹馬是無堅不摧的城池,卻不知道這緣分是有期限的,它隻能陪著我們長大,長大之後,就像子女終究會離開父母,青梅與竹馬也終究會天各一方。
我懷著失落的心情去了金媛媛家,聽我說了事情的原委之後,金媛媛拍案而起:“你傻啊!他們填複旦,你也可以填複旦啊!”
金媛媛一語驚醒夢中人,於是填誌願那天,我果斷在三個誌願欄上都填上了醒目的“複旦大學”。
填完誌願那天晚上,邵淩端著他媽媽做的招牌烤雞腿到我家串門,我們倆坐在沙發上一邊吃雞腿一邊看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