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倫“點將”時,肖毅確實有些走神。
因為他在思索。
從桑文馨到杏園小築叫他和桑坦開始,他就一直在思索。
思索桑倫的目的,和自己未來的路又該如何走。
“陳張氏死諫”大衝突那天,從桑倫出現開始,就不斷改變著肖毅對這位一直以來“懦弱無骨”、“人盡可欺”的家主的印象。
當桑倫為平息陳雄心中怒火,毫不猶豫拔刀斷臂那一刻,肖毅驚覺自己和大家一樣,過去對他有太深的誤解,也從未看見過真實的他。
在那一刻,已該明白他心裏對中州同胞和蠻夷的真正態度、他的左右為難。
這位家主,咬牙背負著良心、忠心的煎熬,默默承擔著百家萬民的責罵,還一直強忍著對蠻夷的刻骨仇恨表現得百依百順、任其搜刮淩辱,用“忍辱負重”來形容他,似乎不為過。
這位昔日裏統轄千軍萬馬、腳踏陵南萬裏的大都督,還真不是個簡單的人!
後來狼都爾馳和百人隊突然出現,他又一直嚴令桑家族人不能介入戰團,目的也很明顯:桑家還必須忍下去,現在還不是站出去的時候。
所以肖毅站出去了,反正自己不是桑家的人,也忍不下去了。
再後來兩名南蠻強者出現的時候,肖毅卻也知道桑倫絕不會丟下自己這樣一個“雙星武者”不管,才上演了一出“李代桃僵”之戲,把桑誠的身份套在了自己的身上,也給了桑倫順勢解危的機會。
否則,肖毅該被兩名南蠻強者轟得灰飛煙滅了。現在,桑倫確實對他有恩。
渾沌竅一開,其實肖毅就隨時有能力離開桑家。之所以還留在桑家,就是為了陳風的遺願——找到異種木元。
之前也確定了三處重點的搜尋地點,家主內府、石堡和宗祠。
當走下家主書房內的秘道、看見地下的神秘地宮時,肖毅覺得也許離異種木元已經很近了。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也不知道它將以哪種方式出現在自己麵前。
之前他一直想的都是靠“偷”,不行就靠“搶”,為了它陳風已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因此他也不會有一絲的愧疚和猶豫。
可現在,如果是桑家人自己把這“鎮族之寶”送到麵前來呢?
恐怕反而會有“受之有愧”的感覺。
按肖毅的分析,桑倫很可能會這麼作。因為自己所展現出來的“雙星武者”、“罕見天才”的一麵,會讓已百年未出現過“武聖”的桑家、再也等不起的桑倫,最差也會給自己一個嚐試的機會。桑倫如此迫不及待地對外宣布收自己為“義子”,連商都不給自己商量,也許就是為了先給自己一個能接近它的“名份”。
但盡管對桑倫的印象已大為改觀、他本人也並不算差,肖毅卻並不願意叫他一聲“義父”。
義父這兩個字,在肖毅的心中太重太親太沉,桑倫還不夠格!
“疤癩都已出現了十多天,為何義父們到現在還沒有一名出現在我的麵前?唉……隨便他們來哪一個,那天那黑熊人和白狐人也不至於如此囂張,差點要了我的小命了……”
桑倫“點將”點到肖毅時,他心裏正想到這裏。
所以又叫了他一聲後,他對桑倫的稱呼脫口而出的還是“爵爺”……
桑倫這般識人無數的上位者,心中隻道世間天才往往性子孤傲,倒也不會在這等小事上糾纏和計較,很快進入了今日的正題。
“陳張氏來我桑家死諫全體被蠻夷屠戮,我卻隻能坐視不顧,當時目睹一切便已肝腸寸斷!三天來,我沒有一刻不在痛恨自己、鄙視自己、怒罵自己,牙根也咬碎了幾回……後來又知兩家九族被屠,特別是陳家女眷追隨自家的漢子全體自盡,我更是覺得自己真是禽獸不如,根本不配做我大中州的子嗣,也早已無顏去見我桑家的曆代英雄先祖了嗬……”
進入正題的開場白,桑倫說得很沉痛。
“父親,這也怪不得您……敵強我弱,南蠻人的強橫霸道和實力超然,那天我們全都看在了眼裏,您不碎牙吞血又能怎麼辦?望父親為今後計,勿太過自責傷了自己的身體,我桑家不能沒有您這位家主,陵南百家和萬民也不能沒有您這位大都督……”
桑烈皓立即出言安慰自己的父親,一眾後輩也都心生淒苦和愧疚。
桑倫對桑烈皓抬手示意自己身體沒問題,又端坐於椅成大馬金刀之姿,抬高了聲音:
“經此一變,加上‘旌城孫氏之亂’,我估摸著蠻皇‘同榮共濟策’的繼續推行必將受到南蠻聖教更加強烈的抵製,陵南局勢也定將有一變!三日來我思來想去,我桑家今後該如何走,也無非三條路。今日正是召你們來一起謀一謀、議一議,看看到底該選哪條,又如何定下今後細致的章程,也好對上下內外有個交待,穩心定神。今日特意來此處商議,一是保密所需,二是先向你們彰顯我本人之誌,三也是對你們幾個的一次考校。事關重大,望你們拿出一身所學、為我這中州陵南大都督,作好一回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