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好文章是用腳寫成的(1 / 1)

好文章是用腳寫成的

專欄

作者:時統宇

“好文章是用腳寫成的”與“板凳要坐十年冷”同樣淡定和從容。正是這種淡定和從容,構成了堅守社會良知的基礎。非此,隻能是一地雞毛後的一聲歎息。

進入中伏,北京遭遇36℃高溫,很熱很煩躁,讀書大概是最好的一種靜心辦法。於是,網購一本《尋找蘇慧廉——傳教士和近代中國》,剛讀了作者的自序,便有消暑作用產生。

作者沈迦,曾當過溫州日報記者,後下海經商,但始終沒忘自己是個文人,沒忘小時候跟祖母去教堂留下的疑問——是哪些英國人將那些高達十餘米的木頭不遠萬裏運到溫州的?也沒忘自己還是個黨報的年輕人時對曆史的興趣。於是,在完成了自己的資本原始積累後,沈迦說:“除了在圖書館、檔案館找資料,近年來我還走訪了蘇慧廉曾經工作、生活過的城市。從溫州到太原,從上海到北京,從香港到澳門,從牛津到劍橋,英倫半島也去了兩趟。重返曆史現場,尋找曆史後人,這些尋蹤故事多已寫入書中,此不贅述。這本書的主線,雖是圍繞傳主的生平展開,其實也是沿著尋訪的過程一路走來。我雖已離開媒體多年,但當年采訪寫作課時老師的教導仍記憶深刻——好文章是用腳寫成的。”

我十分讚同著名學者朱學勤對此的評價:“感慨百年後終於有中國人重走蘇慧廉之路,直至遠赴英倫,尋訪他最後的墓地。‘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這是史家門訓,但像沈迦這樣雖非史學出身,卻為尋找百年前曾到他家鄉傳播火種的一位傳教士,自費走遍世界,即使在我們這些以教授史學為生的人中,也已經非常罕見了。”

“千萬裏,我追尋著你”,一個體製外的前記者、準學者,給我們詮釋了“走轉改”的別樣內涵。

“好文章是用腳寫成的”,這隻是個傳說嗎?人人都有麥克風的時代,還用得著行萬裏路嗎?也難怪,“攢”在今天是很容易的,不僅“攢”一篇稿子,就是“攢”一個版,也是幾分鍾的事。“厚報”的年代,這樣的東西太多了,要不怎麼“厚”呢?“收起你的文以載道吧,都什麼時候了,文章還用腳寫成,有病吧?”一定會有人這麼說。當然,更可怕的是嘴上不說心裏說。

用腳底板跑新聞,用笨功夫做新聞——用今天的話說就是接地氣,宏大敘事中叫群眾路線教育實踐。非常有意思的是,除了主流輿論場和民間輿論場外,學術精英階層的輿論場,在接地氣方麵有著與主流價值觀高度一致的判定標準和導向引領。這裏一個最有意思的問題是:是不是隻有新媒體類的顯學才叫地氣?新聞史的故紙堆類的研究是否就是曲高和寡不接地氣?“板凳要坐十年冷”是否就是書呆子?專家是不是隻有朝學術明星方向發展才是與時俱進做學問?令人欣慰的是學術共同體堅守著薪火相傳的底線。筆者所在單位最近發生的一件事情就是例證:今年評職稱,隻有一個名額,五六個人爭,該給誰?最後的結果是:評審委員會票決給了一個研究新聞史的80後。因為評委會達成了這樣的共識:我們是新聞研究所,不是新媒體研究所,也不是聲光電的廣播電視研究所。特別是,對於80後的新聞史研究者,能夠守得住青燈黃卷,在一個“教授也瘋狂,專家漫天飛”的時代,應當獲得肯定和尊重。

浮躁已不足以形容當下包括學術生態在內的社會環境。我總覺得揚言“40歲掙不到四千萬別說是我的學生”和“強奸陪酒女比強奸良家婦女危害要小”之類的教授,與三聚氰胺類的花樣翻新有某種聯係,至少有價值觀的邏輯聯係。從“防火防盜防記者”,到“你才是知識分子,你們全家都是知識分子”的嬉笑怒罵,我們已經沒有退路。

“好文章是用腳寫成的”與“板凳要坐十年冷”同樣淡定和從容。正是這種淡定和從容,構成了堅守社會良知的基礎。非此,隻能是一地雞毛後的一聲歎息。

(作者為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