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海裏一片空白，茫然從手術台上下來，茫然走進衛生間，關上門，他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到有人在叫他，他抬起頭，看見陸逸塵站在他的麵前，關切地看著他，他站起身，搖了搖頭，用低沉、顫抖的聲音對陸逸塵說：“我不該做這個手術，你不知道，手術前，我接到太太的電話，我的女兒……被騙失……她想不開……自殺了……我以為我可以做好手術，我也很想在退休之前把這個手術做好，我讓自己集中精神，可是我錯了，我是一個劊子手，你知道嗎？他本來不會死，是我殺了他。”
“黃老師。”陸逸塵摟住他的肩膀，“您不要再難過了，不要再去想它了。”
“逸塵……我做了一輩子手術，想不到……最後竟犯下這樣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我……”
“黃老師，我上大學的時候就開始跟您學習，一直到現在，您始終是我最敬佩的老師，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用，我隻想請您相信，您始終都是最出色的醫生，挽救過無數個生命，不要讓這件事影響您了。我知道伯母現在最需要您，她還要您來安慰她呢，回家去安慰伯母，這裏一切有我呢。”
“逸塵。”
“不要再提這件事了，您什麼都不要再說了，老師，我隻希望您能夠振作起來。”
“逸塵，我不能一走了之，讓你來承擔一切。”
陸逸塵搖了搖頭，“我的一切都是您教我的，您是我最敬重的老師，伯母還在等您，您快走吧。”
黃稼祥垂下了頭，重重巨變已經將這個可憐的老人擊得近乎崩潰，他踉蹌而逃，仿佛在逃避一隻可怕的魔掌。陸逸塵望著老人那沉重的步履，一步步，不似踏在地上，更似踏在他的心上，一步一步，不止踏破了他的心髒，也踏破了他凝聚全身的力量，他再也支撐不住，伏在抽水馬桶上，開始不停地嘔吐，對一個醫生來說，沒見過死屍，那是騙人的，可是讓一個本來可以活下去的生命這樣躺在那裏再也不能醒來，那種感覺是讓人難以忍受的，他的心裏仿佛堵進了一團棉花，令他的呼吸、他的心跳都變得異常艱難。
他很懊悔自己當時為什麼沒有堅持，為什麼不接替黃老做下去，如果當時由自己來做，或許根本不會發生這種情況，可是一切都已無法挽回，一切都不能逆轉。
外麵一片嘈雜，啼哭、勸慰、質疑、辯解、指責、致歉……一切一切，他仿佛充耳未聞，一切一切，卻又是那麼清晰地刺進他的心裏。他倚著牆壁，任冷水衝淋著，就如一隻負了重傷的野獸，躲在角落裏，喘息、掙紮。
他的手機鈴聲在這狹小的空間內執著地響著，一聲，兩聲，三聲……
也許是對方的堅持打動了他麻木的神經，他按鍵收聽，話筒裏傳來院長焦躁的聲音：“逸塵，你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本章完)